冰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灼热与极寒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狭窄的空间内激烈冲撞，发出细微的爆鸣。
雪粉在靠近那血袍男子时瞬间汽化，而在瑶池仙使周围则凝结成更坚硬的冰晶。
云昭僵立在原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男子身上散发出的、近乎实质的疯狂气息所震慑。
他能感觉到。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很强。
而且……对瑶池有着刻骨的仇恨。
“赤炎余孽。”
芷鸢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云昭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凝重，
“你竟还敢现身。”
“现身？”
血袍男人发出嘶哑的笑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愉悦，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怨毒，
“我是来收债的！收你们瑶池欠下的血债！”
他猛地抬手！
五指张开！
掌心之中，一团暗红色的火焰凭空燃起，那不是温暖的篝火，而是蕴含着毁灭与暴虐气息的烈焰，火焰中心，隐约可见一丝诡异的漆黑。
“焚！”
他低吼一声，掌心暗红火焰骤然爆发，化作一道咆哮的火龙，卷起恐怖的热浪，直扑三名仙使！
火焰所过之处，冰面瞬间融化、汽化，留下焦黑的沟壑，连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起来。
“结阵。”
芷鸢冷喝。
三名仙使动作整齐划一，同时抬手，指尖绽放出纯净的冰蓝光芒。三道光芒在空中交织，瞬间构成一面巨大的、流转着无数玄奥符文的冰晶盾牌，挡在火龙前方。
轰——！！！
火龙狠狠撞在冰晶盾牌上！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冰谷内回荡，红与蓝两色光芒疯狂侵蚀、湮灭。逸散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圆环向四周扩散，将谷底剩余的冰雪尽数掀起、抛飞！
云昭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冰壁上，喉头一甜，差点吐血。他死死抓住一块凸起的冰岩，才没有被后续的冲击波卷走。
他骇然看着眼前的战斗。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这就是……真正强者之间的战斗吗？
血袍男人见一击未果，眼中疯狂之色更盛。他双手急速舞动，一道道暗红色的火矢、火球、火蛇连绵不绝地射出，从各个刁钻的角度轰向冰晶盾牌后的仙使。
“徒劳。”芷鸢的声音透过能量碰撞的轰鸣传来，依旧冰冷。
她站在阵型中央，双手结印。冰晶盾牌光芒大盛，表面符文急速流转，不仅稳稳挡住了所有攻击，盾牌边缘甚至开始蔓延出无数冰蓝色的锁链，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向血袍男人缠绕而去。
“徒劳？！”血袍男人咆哮，乱发飞舞间，露出半张被严重烧伤、狰狞可怖的脸，“你们屠我全族！炼我血脉！将此界化为冰狱！告诉我，什么是徒劳？！”
他不再远程攻击，身形猛地前冲，竟直接撞碎了数根冰晶锁链，暗红色的火焰包裹全身，如同一颗燃烧的陨石，狠狠撞向那面冰晶盾牌！
“冥顽不灵。”芷鸢眼神一厉。
冰晶盾牌骤然解体，重新化为三道流光，融入三名仙使体内。他们同时出掌，三股磅礴的冰寒仙力汇成一股，化作一只巨大的、完全由寒冰构成的手掌，带着冻结灵魂的意志，迎向那颗燃烧的“陨石”。
又是一次毫无花哨的正面碰撞！
这一次，没有巨响。
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能量极致压缩后又猛烈爆开的沉闷轰鸣。
暗红与冰蓝的光芒疯狂闪烁，最终，冰蓝占据了上风。
血袍男人周身的火焰被硬生生压灭大半，他闷哼一声，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在空中喷洒出一串滚烫的鲜血，那血液落在冰面上，竟发出“嗤嗤”的声响，灼烧出一个个小坑。
他重重摔在云昭不远处，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又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眼中的疯狂被剧烈的痛苦取代，但那份刻骨的仇恨，却丝毫未减。
芷鸢三人缓缓从半空落下，衣袂飘飘，纤尘不染。只是脸色比之前更白了一分，显然刚才的碰撞对他们也并非全无消耗。
“拿下。”芷鸢下令，目光扫过萎顿在地的血袍男人，又落在一旁紧贴冰壁的云昭身上，“连同雪凰，一并带回瑶池。”
持镜的玉衡和开阳应声上前。
云昭的心沉到了谷底。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不，他们本就是追捕他的虎！
他看着挣扎不起的血袍男人，又看看逼近的仙使。绝望再次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
那血袍男人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云昭，或者说，是盯住了云昭怀中那隐约透出微光的冰魄。
“冰魄……雪凰的冰魄……”他嘶哑地低语，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痛苦，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希望？
他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云昭吼道：“小子！不想死就别信他们的鬼话！瑶池……是窃贼！是屠夫！”
开阳眉头一皱，一道冰锥瞬间凝聚，射向血袍男人，要封住他的嘴。
“活下去！”
血袍男人对射来的冰锥不管不顾，只是死死盯着云昭，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咆哮：
“替我们……活下去！看到……真相！”
噗！
冰锥贯穿了他的肩膀，带出一蓬鲜血，将他狠狠钉在冰壁上。
但他依旧睁着那双燃烧着仇恨与不甘的眼睛，死死望着云昭的方向。
云昭浑身冰凉。
替我们……活下去？
我们？是谁？
赤炎？
他看到血袍男人被钉在冰壁上，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冰面，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正在快速黯淡。
又一个。
又一个因为瑶池而死去的人。
又一个让他“活下去”的人。
为什么……
凭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暴戾，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内积聚、翻涌！
他怀中的冰魄变得滚烫无比！
手臂上的羽纹以前所未有的亮度亮起！冰蓝色的光芒甚至透出皮袄，将他周围一小片区域映照得如同白昼！
“嗯？”正准备上前擒拿他的玉衡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芷鸢也微微蹙眉，感应到了云昭身上那股突然变得狂暴而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云昭缓缓抬起头。
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冰蓝色。
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冰蓝。
里面没有恐惧，没有迷茫。
只有一片冰冷的、即将席卷一切的狂怒。
他看向被钉在冰壁上，气息奄奄的血袍男人。
看向那三个步步紧逼的、代表着绝对秩序与冰冷的仙使。
看向这片被冰雪覆盖的、死寂的天地。
巫祭的话语。
阿湘的歌谣。
阿木的笑容。
朔风部落难民惊恐的眼神。
还有眼前这赤炎族人被贯穿的身体，和不甘的眼神……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炸！
他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嘶哑而冰冷，完全不似他本人：
“你们……”
“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