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劫同盟成立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帝阙朝堂之上激起了千层浪。
然而,端坐于九龙沉香辇侧、位于帝君之下的国师玄丞,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他没有选择立刻调集大军,发动雷霆万钧的征伐。那在他看来,是莽夫之行,损耗巨大,且容易将更多的中立势力推向同盟一方。他选择了一种更为精妙,也更为狠辣的方式——阳谋。
第一策,舆论绞杀。
帝阙掌控下的“风闻司”开动全部力量,通过官方邸报、说书艺人、街头巷尾的流言,开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势。
他们将抗劫同盟污名化为“万魔盟”,列举龙族历史上与人族的海战摩擦,称之为“嗜血孽龙”;描绘巫族保留的某些古老祭祀习俗为“野蛮血祭”;将天山联盟收容各族的行为扭曲为“藏污纳垢,包庇邪祟”。他们将玄丞的“人道纪元”包装成拯救弱小人类、对抗“妖魔乱世”的唯一正道,将同盟的成立定义为“异类勾结,祸乱人道,意图颠覆人伦纲常”。
这套说辞逻辑自洽,极具煽动性,尤其在人族占据绝对多数的帝阙疆域内,迅速激起了强烈的民族情绪与同仇敌忾之心。无数人族修士、百姓,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对远方的“万魔盟”产生了深深的厌恶与恐惧。
第二策,经济锁链。
玄丞颁布《禁贸令》,宣布帝阙及其所有附庸势力,断绝与抗劫同盟及其任何疑似关联势力的一切商贸往来。严禁任何物资,尤其是丹药、灵材、法器、粮食流入同盟地界。同时,帝阙以其庞大的经济体量和市场为诱饵,威胁任何敢于暗中与同盟交易的商会或势力,都将被列入帝阙敌籍,遭受严厉制裁。
这一招直指同盟命脉。天山联盟初立,龙渊偏安海域,南荒物产相对单一,许多关键物资都依赖外部输入。禁贸令一出,同盟境内的物价开始飞涨,尤其是丹药和炼器材料,一些中小型商会为了自保,不得不中断与同盟的生意,给同盟的后勤与经济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第三策,兵锋威慑。
就在舆论与经济双管齐下的同时,帝阙边境,与天山、龙渊接壤的区域,开始大规模集结精锐军团。金色的帝阙旌旗遮天蔽日,操练的杀伐之声响彻云霄。一艘艘庞大的楼船战舰在东海游弋,与龙渊的巡逻舰队遥遥对峙,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玄丞并未真正下令进攻,但这种陈兵边境、引而不发的姿态,所带来的心理压力与军事消耗,同样巨大。同盟不得不将大量资源与兵力投入到边境防御,疲于应付。
阳谋之威,在于明知是计,却难以破解。
初曦城政事堂内,文渊和明心看着各地传来的、关于物价飞涨和物资短缺的报告,眉头紧锁。
“玄丞此计,毒辣无比!”文渊沉声道,“他避开了正面决战,转而从人心与根基上瓦解我们。如今帝阙境内,我等已被妖魔化,外部贸易近乎断绝,长此以往,内部恐生变乱。”
龙渊海域,龙王敖钧看着巡海舰队与帝阙楼船对峙的影像,龙眸中也满是凝重。帝阙的海上力量不容小觑,这种长期的对峙,对龙渊的消耗同样巨大。
南荒巫族内部,也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部分长老担心因为与同盟结盟,而使得巫族彻底暴露在帝阙的兵锋之下,失去了以往的相对超然。
压力,如同无形的蛛网,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试图将新生的抗劫同盟扼杀在摇篮之中。
然而,面对这步步紧逼的阳谋,云昭在得知所有情况后,却并未显得焦虑。他与凌清瑶、敖洄、以及同盟核心高层进行了一次紧急磋商。
“玄丞想用大势压垮我们,那我们就告诉他,何为真正的大势。”云昭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他封锁贸易,我们就自力更生,加快内部资源整合与新技术开发!他污蔑我们,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向天下公布帝阙的野心与烬土的真相!他陈兵威慑,我们就严阵以待,但绝不首先挑起战端,将破坏和平的罪名牢牢扣在他帝阙头上!”
“同时,”凌清瑶接口道,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可以利用同盟地域广阔、种族多样的特点,开辟新的、隐秘的贸易渠道,联合所有受帝阙压迫的势力,建立我们自己的经济圈。并且,主动派出使团,前往西极佛国、北境雪原等尚未明确表态的强大势力,阐明利害,争取支持,打破帝阙的外交孤立!”
策略定下,整个抗劫同盟如同一个被激活的巨人,开始高效运转起来。内部,各族工匠、药师、阵法师被组织起来,攻关关键技术,提高自给能力;外部,一支支外交使团带着云昭的亲笔信和凌清瑶精心准备的礼物,踏上了前往各方势力的路途。
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惊心动魄的战争,在舆论、经济、外交的广阔战场上,激烈地展开了。玄丞的阳谋如同沉重的磨盘,而抗劫同盟,则如同磨盘下倔强的种子,在巨大的压力下,顽强地寻找着破土而出的缝隙。这场较量,将决定未来天下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