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一个午后,茶舍里弥漫着清甜的茶香。云萌正悠闲地翻着一本从奥术之手那里换来的符文图册,门口的风铃再次轻轻响起,声音比往常更急促清脆一些。
她抬头,只见茉莉小花精正怯生生地飞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小巧、但形态各异的精灵。有顶着蒲公英绒球般脑袋的小男孩,有翅膀像透明琉璃的小姑娘,还有一个身体仿佛由嫩绿藤蔓编织而成的文静少女。它们都显得有些不安,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些黯淡的气息。
店主人姐姐!茉莉看到云萌,眼睛一亮,连忙飞了进来,它身后的三个小精灵也犹豫地跟了进来。
是茉莉呀,伤都好了吗?云萌放下图册,微笑着看着它们。
好了好了!多亏了姐姐您的蜜水!茉莉欢快地在空中转了个圈,然后示意身后的小伙伴们上前,声音低了下去,姐姐,它们是住在附近山林里最后的朋友了。蒲公英精灵阿蒲、光蝶琉璃和藤妖小蔓。其他的同伴……都在恶鬼肆虐时消散或者逃走了。我们……我们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云萌看着这四个仅存的小精灵,心中涌起一股怜惜。她温和地问道:茉莉,阿蒲,琉璃,小蔓,你们愿不愿意留在我这里?
四个小精灵都愣住了,眼中闪着不敢置信的光。
云萌指了指茶舍里那些茂盛的绿植,尤其是窗台上那盆生机格外盎然的宁神花,又指了指角落里散发着宁静光晕的蘑菇灯:你们看,我这里环境还不错吧?缺几个帮忙照看花草的小园丁。留下来,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平时叫我云萌或者姐姐都可以。但是,她语气认真了些,有普通客人在的时候,一定要藏好,不能被发现,不然会引起恐慌的,知道吗?
愿意!我们愿意!四个小精灵异口同声,激动得翅膀和身上的光芒都亮了几分。茉莉代表大家郑重地说:云萌姐姐,谢谢您收留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花草,有客人时绝对藏得严严实实的!
为了表达感激,几个小精灵纷纷拿出自己最珍贵的。茉莉送上几颗饱满的、散发着清香的茉莉花灵种;阿蒲送来一小团蕴含生机的蒲公英绒球,据说能带来好运;琉璃则捧出几片她蜕下的、流光溢彩的蝶翼碎片;小蔓从自己的藤蔓上小心地折下一小段充满生命力的嫩绿藤枝。
哼,算你们还有点良心!团团抱着小胳膊,一副傲娇的小模样在空中浮现,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的好心情。他也收到了礼物——阿蒲特意为他编的一个小小的、能安神定魂的蒲公英绒球小挂坠,让他可以戴在身上。
细心的茉莉还给七七和爷爷也准备了心意——送给七七一小罐收集来的、带着晨露的纯净花蜜,说是也许对她的机体养护有帮助;送给爷爷的则是一小截带着清心宁神气息的安神木树枝。
云萌笑着收下这些充满心意的礼物,心里暖暖的。七七优雅地接过花蜜,电子眼闪烁了一下:谢谢,我会妥善使用。爷爷则乐呵呵地拿起那截安神木枝,放在鼻尖嗅了嗅,赞道:好东西,灵气十足,正好可以用来我那把新得的钱币剑。
看着新伙伴们很快熟悉起来,在绿植间穿梭嬉戏,云萌找来几个小巧精致的浅碟,倒上稀释过的灵露蜜水,算是给新员工的安家茶。
安置好小花精们,云萌正准备继续研究图册,爷爷却从楼上走了下来,腰间挂着那枚钱币剑挂饰,手里拿着手机。
丫头,收拾一下,陪爷爷出个门。
去哪儿?云萌好奇。
一个老伙计,知道我以前懂点门道,介绍了桩。爷爷晃了晃手机,城西的李家,家里最近不太平。去看看。
云萌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我也去?她可是对爷爷的真实本事好奇得很。
嗯,跟着长长见识。爷爷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口袋里露出的、缩小版的桃木剑的一角。
云萌立刻会意,兴奋地跳起来:没问题!七七,你看家!茉莉,你们乖乖待着,有客人来记得藏好哦!
半小时后,爷孙俩站在了一栋气派非凡的独栋别墅前。爷爷的老友赵老热情地迎上来,引着他们进去。
客厅里,房主李富豪面带焦虑地起身相迎。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华丽道袍、手持拂尘、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此人面色红润,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那位山羊胡大师见到爷爷和云萌这朴素的一老一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不等赵老介绍,便抢先开口,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哦?赵老,这就是您请来的另一位?看着倒是面生。在下乃岭南清微派传人,不知道友在何处仙山修行?师承哪一位老祖啊? 话语间,那股子倨傲几乎要溢出来。
爷爷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未接话,目光反而在客厅里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博古架上一个新摆放的、造型奇特的青铜酒樽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李富豪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打圆场:这位是云老先生,是赵老推荐来的。云老先生,您看……
爷爷直接打断了李富豪的话,指向那青铜酒樽:李老板,问题就出在这东西上。
李富豪一愣,这……这是上周刚收的汉代青铜樽,说是水里出的,我看着古朴,就摆这里了。
爷爷微微颔首:此物浸水日久,又恰逢特殊之地,附着了一道,阴煞之气颇重,影响了家宅安宁。
那位山羊胡大师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夸张的讥讽笑容,拂尘一甩:荒谬!真是荒谬!贫道在此观察良久,此宅虽有秽气,但根源分明在西南角,乃土木冲煞所致!你这随口指认一个古董,危言耸听,莫非是想糊弄事不成?李老板,切莫被这等江湖术士蒙骗! 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自己才是唯一的真理。
李富豪看看爷爷,又看看那位言之凿凿的大师,一时难以抉择。
云萌气不过,刚要开口,爷爷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主动往后退了半步,对着山羊胡大师做了个的手势:既然道友如此肯定,言之凿凿,想必已有破解妙法。小老儿愿闻高见,请。
爷爷这番以退为进,不仅让李富豪和赵老觉得他气度不凡,更是将那山羊胡大师架在了火上。那大师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爷爷会如此反应,但话已出口,他只能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摆足架势。
既如此,贫道便让诸位见识见识我清微正法的玄妙! 他走到客厅西南角,装模作样地挥舞拂尘,脚踏毫无章法的步伐,口中念念有词,都是一些听起来高深、实则空洞无物的套话。随后,他取出一张画得花里胡哨的符纸,煞有介事地贴在了墙角,又取出一个小铃铛叮叮当当地摇了起来,忙得不亦乐乎。
云萌在一旁看得分明,这大师纯粹是在做戏,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所谓的施法全是虚张声势。而爷爷则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看一场滑稽戏。
那大师折腾了好一阵,累得额头见汗,才停下来,对着李富豪自信满满地一拱手:李老板,煞气已暂时被贫道压制!只需再做两场法事,必能根除!
然而,他话音未落,客厅里的几人,包括李富豪,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令人不适的阴冷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他的胡乱似乎更浓郁了些,源头正是那博古架上的青铜酒樽。
这……李富豪脸色微变,看向山羊胡大师的眼神带上了怀疑。
山羊胡大师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兀自强撑:此乃煞气反扑,待贫道……
够了。爷爷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演戏也要有个限度。他不再理会那脸色涨成猪肝色的假大师,转头对云萌示意了一下,丫头,去把那樽上的请走吧,记得用的东西。
云萌会意,这次她没有拿出任何法器,而是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符纹却隐隐流动着灵光的黄色符箓——这正是她之前从清虚道长那片里顺手来的几张驱邪符之一。
用张破纸就想……假大师还想嘲讽,可当云萌指尖微动,将一丝微薄的灵气注入符箓时,那符纸无风自动,瞬间焕发出柔和而纯正的清光,一股中正平和的净化之意弥漫开来,将他剩余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云萌看也不看那假大师,手腕一抖,符箓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精准地飞向青铜酒樽,轻飘飘地贴在了其上。
吱——!
一声细微却尖锐的嘶鸣从酒樽内传出,仿佛什么东西被灼烧,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逸散出来,却在接触到符箓清光的瞬间便消散于无形。客厅内那萦绕不散的阴冷感随之迅速消退,温度似乎都回升了几分。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之间,安静、迅速,却效果卓着。
李富豪和赵老看得目瞪口呆,再看看旁边那位满头大汗、手段用尽却毫无效果,此刻面如死灰的山羊胡大师,孰高孰低,已是一目了然。
那假大师眼见事迹败露,再也顾不得颜面,转身就想溜走。
等等。云萌却叫住了他,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的笑容,辛苦一场,就这么走了? 她说话间,手指看似随意地在他道袍袖口上一拂,另一张从清虚道长那儿来的、效果是小晦三日的符箓,已经悄无声息地粘了上去。
假大师此刻只觉颜面扫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还顾得上其他,胡乱应了一声,几乎是落荒而逃。
高人啊!云大师!小云大师!是我李某人有眼无珠!李富豪此刻再无怀疑,激动地上前,态度恭敬无比。
爷爷摆了摆手:分内之事。此物需另行封存。
一定一定!酬劳……
回去的路上,云萌心情极好。爷爷,您早就看出他是个骗子了吧?还让他表演那么久。
爷爷捋须轻笑:让他自己现原形,比我们说破更有力。你今日符用得不错,看来清虚道友的东西,与你颇为有缘。
云萌点头,想着清虚道长那边似乎又新种了一茬她不认识的,或许该再去一下了。至于那个骗子,未来三天的,就当是他行骗的代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