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家瓦子前的“绩效公示大会”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汴京的市井巷陌间激荡起层层涟漪。那些朱砂写就的数字,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官样文章,而是切切实实关系着每家每户生死的希望。百姓们奔走相告,对“血清神效”的疑虑渐消,对朝廷平叛肃贪的举措多了几分信心,连带着对那位敢在宫墙上挥剑、在衙署里坐镇的皇后娘娘,也添了许多敬畏与好奇。
然而,在这股涌动的希望之下,暗流正以更汹涌的姿态汇聚。
“水鬼六”推着那辆散发着馊味的潲水车,晃晃悠悠穿过桑家瓦子喧嚣的人流,七拐八绕,最终消失在汴河岸边一处不起眼的芦苇棚里。棚子内,漕帮三爷雷彪正就着浑浊的河水磨一把厚背砍刀,刀刃在粗砺的石头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六子,有料?”雷彪头也不抬,声音低沉。
“两条北边过江虫,”水鬼六压低嗓子,语速飞快,“在胡辣汤摊子边嘀咕,盯上了西苑矿场和傻王爷,还提到了‘黑风’。”
磨刀声戛然而止。雷彪抬起头,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在棚子阴影里显得格外凶悍:“黑风?契丹狼山部耶律斜轸手下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马匪?”
“错不了!那口音,那股子膻骚味,隔着老远都闻得出来!”水鬼六啐了一口,“六爷,要不要…”
“要!当然要!”雷彪眼中凶光毕露,将砍刀重重插在面前的木墩上,“这帮杂碎敢伸爪子进汴京,老子就给他连胳膊带膀子剁了!传话下去,所有在水路上混饭吃的弟兄,眼睛都给老子擦亮!码头、渡口、荒滩野湾,凡是能藏船藏人的地界,都给我布上眼线!特别是往北去的河道!发现可疑的契丹面孔或者大群生面孔的马队,立刻飞报!按人头算绩效点!抓住一个舌头,赏银二十两!抓住‘黑风’的头目,老子赏他一条船!”
“得令!”水鬼六精神一振,领命而去。很快,一张由漕帮子弟、码头苦力、甚至沿岸渔户组成的庞大情报网,如同水蜘蛛般悄无声息地撒向了汴京四通八达的水道。绩效的激励,让这些平日里为几文钱奔波的底层人物,爆发出惊人的侦查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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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政司衙署内,气氛肃杀。巨大的“燃香计程榜”上,“盐引案绩效进展”节点旁,代表抓捕人数的木牌正被吏员飞速更换。
“报!皇城司按名单锁拿汴京涉案盐商王德海、李茂才等十二人!在其库房搜出未及转移赃银三万两!”
“报!京东路急报!驻军协同当地捕快,于济州盐场擒获寿王府外派大管事赵禄!起获私盐账册三本!赃银五万两!”
“报!河北路急报!于大名府截获企图北逃之盐枭‘过山风’及其党羽七人!缴获精铁三百斤!狼头令仿品一枚!”
一条条捷报如同雪片般飞来。在“绩效自首令”的高压和周淮安这个“活账本”的精准指认下,“盐铁通敌绩效专案组”如同高效的精密机器,沿着走私网络疯狂收割。肃政司郎中李文博坐镇中枢,不断将最新战果标记在巨大的“盐铁走私绩效关联图”上,每钉死一个节点,便意味着这条毒蛇被斩断一截筋骨。
“娘娘,截至目前,汴京及京畿路核心案犯已十去七八!各地协捕也成果斐然!”李文博难掩兴奋,将一份初步统计呈给孟云卿,“追缴赃银已逾三十万两!查封、冻结涉案商铺、田产、船只价值更是难以估量!只是…那‘影’和契丹狼山部的核心接头人,依旧踪迹渺茫。周淮安招供的几个可能的秘密联络点,皇城司突袭后皆是人去楼空。”
孟云卿看着关联图上依旧顽固存在的几个红色问号(代表未捕获的核心要犯),秀眉微蹙:“‘影’狡诈如狐,契丹接头人更是行踪诡秘,岂会轻易落网。能断其爪牙,毁其网络,追回大量赃款赃物,已是大胜。至于那些最深的毒蛇…”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上那枚缴获的狼头令,“本宫自有计较。”
她拿起朱笔,在李文博递上的另一份文书上批阅:
> **“涉案盐引及盐业资产处置绩效方案”**
> * **一(审计清算):** 户部盐铁司牵头,肃政司、刑部监督,成立“盐产审计绩效组”。目标:十日内完成对所有查封、冻结盐引(核验真伪)、盐行、盐仓、盐场资产的清点、估值及债权债务厘清。绩效目标:覆盖率100%,误差率低于千分之一。
> * **二(竞标处置):** 于五日后,在开封府衙前广场,举行“涉案盐业资产公开竞标会”。
> > **竞标标的:** 核验无误的甲字、丙字盐引;无争议的盐行经营权、盐仓使用权、小型盐场承包权。
> > **竞标资格:** 身家清白、无通敌走私嫌疑的汴京及各地大商贾(需三家联保),需缴纳高额保证金。
> > **竞标规则:** “暗标+绩效加权”。竞标者需提交密封报价及详细的“经营绩效承诺书”(包含年销盐量、纳税额、雇佣人数、平抑盐价措施等)。由户部、盐铁司、肃政司组成“绩效评标组”,综合报价(权重40%)与绩效承诺可行性(权重60%)择优授予。
> > **绩效目标:** 快速回笼资金填补国库(目标:不低于估值七成),同时引入有实力、有信誉的新盐商,重建健康盐业秩序,杜绝垄断与走私土壤!
> * **三(赃款专用):** 追缴赃款,优先用于填补因平叛、防疫造成的国库亏空及“绩效军功簿”封赏,部分划拨太医局专款用于血清量产及新药研发(绩效目标:提升危重接种率至70%)。
“李郎中,将此方案即刻公布!着开封府全力配合场地布置与安防!本宫要让整个汴京,乃至天下的商贾都看看,跟着朝廷的绩效走,才有肉吃!跟着逆贼走私通敌,只有…死路一条!” 孟云卿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掌控全局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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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再次笼罩慈元殿。佛堂内,萧太后枯坐蒲团,面前摊着一封刚刚写完、墨迹未干的家书。信笺上泪痕点点,字迹时而娟秀时而潦草,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元俨吾儿…见字如面…闻汝北去,母心如刀绞…陛下天恩浩荡,念及骨肉…若汝迷途知返,断绝北虏,或能…或能立下足以抵罪之功…或可…保全性命…圈禁宗正,衣食无忧…盼吾儿…三思…珍重…母字…”
她颤抖着手,将信笺小心折好,塞入一个特制的细竹筒中,用火漆封死。一只通体漆黑、唯有脚爪呈淡金色的驯良信鸽,静静地停在她的手腕上。
“去吧…把娘的话…带给他…” 萧太后抚摸着信鸽光滑的羽毛,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她走到佛堂后窗,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信鸽咕咕低鸣两声,振翅而起,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融入沉沉的暮色,向着西北方向疾飞而去。
窗棂的阴影里,一双锐利的眼睛目送信鸽远去,随即也无声退去,赶往肃政司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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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矿场的灯火彻夜不熄。在“特甲级绩效”的鞭策和张员外郎声嘶力竭的督工下,开采进度远超预期。河滩被清理出一大片,裸露的矿层在火把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金黄光泽。筛选工棚里,初炼的简易炉灶已经架起,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硫磺气息和烟火味。
赵言和林绾绾又来了。这次林绾绾学乖了,给赵言带了一包御膳房特制的、裹着厚厚糖霜的酥糖,让他老老实实坐在远离矿坑的安全区域。
“喏,你的糖!乖乖坐着吃,不许乱跑!再敢往坑边凑,以后一颗糖都没有!” 林绾绾叉着腰,佯装凶悍。
赵言眼睛都亮了,像只得了宝贝的大熊,抱着糖包嘿嘿傻乐,迫不及待地剥开一颗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甜…绾绾…最好…” 腮帮子鼓鼓囊囊,憨态可掬。
林绾绾看着他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软软的。她自己也拿了一颗糖,小口咬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矿场四周。经历了昨日的刺杀,护卫力量增强了一倍有余,“獠牙”和厢军的岗哨明暗交错,将整个矿场围得铁桶一般。
那名死里逃生的年轻药师——姓陈名墨,依旧在工棚里忙碌。他比昨日更加沉默寡言,但做事极为细致。他小心地将初步淘洗好的矿石送入炉灶,控制着火候,观察着矿石熔融和凝结的过程,不时记录着什么。袖中那块沾有奇异暗红痕迹的布帕,被他贴身收藏。
“陈药师,辛苦了。”林绾绾踱步过来,看着炉中跳跃的火苗,“这矿石提炼,可还顺利?”
陈墨连忙躬身行礼:“回王妃,托王爷洪福,矿石品质极佳,初炼颇为顺利。硫磺纯度很高,孙院正验看过,说用于制药,效果远胜寻常硫磺。”
“那就好。”林绾绾点点头,目光扫过他略显苍白的脸,“昨日受惊了,可还好?”
“谢王妃挂怀,小人无碍。”陈墨低声道,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王妃…小人有一事不明…昨日那毒箭被矿石砸偏后,箭簇上似乎…沾染了些特殊之物,与矿石起了某种反应…小人…想取些不同区域的矿石样本,仔细研究一番,或对…或对辨识毒物来源、乃至配制解药有所助益…” 他不敢说得太明白,只含糊地提了提。
林绾绾杏眼微眯,立刻联想到夫君那奇异的“嗅矿”能力。难道这矿脉里,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准了!”她爽快应下,“需要哪些矿石,尽管取用!有什么发现,随时报我或孙院正!若能因此找到克制那帮杀才毒箭的法子,本王妃重重有赏!”
“谢王妃!”陈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连忙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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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开封府衙前广场。
人声鼎沸,万头攒动!比桑家瓦子的绩效公示大会更甚十倍!今日,是“涉案盐业资产公开竞标会”的日子!巨大的彩棚早已搭起,棚前高悬着醒目的竞标规则和标的清单。户部、盐铁司、肃政司的大员们端坐彩棚主位,神情肃穆。台下,来自汴京及各地的豪商巨贾们济济一堂,或锦衣华服,或低调内敛,个个眼神锐利,摩拳擦掌。外围,是无数看热闹的百姓和维持秩序的衙役、兵丁。
竞标会由户部侍郎亲自主持。
“肃静!”惊堂木一拍,全场安静。
“竞标第一项:甲字盐引三千引!起拍价,每引十五贯!请有意者,递交密封标书及‘经营绩效承诺书’!”
鼓声一响,各家管事捧着密封的木匣,鱼贯上前,将标书投入特制的巨大铜匦中。铜匦旁,肃政司吏员当场登记画押,确保无一遗漏。
半个时辰后,所有标书收取完毕。
“开标唱价!”
铜匦开启,一份份标书被当众拆开,由嗓音洪亮的书吏唱出报价和主要绩效承诺:
“永通号!报价:每引十六贯!承诺:年销盐三十万石!年纳税额五万贯!雇佣盐工三百人!设平价盐铺二十处!”
“万利商行!报价:每引十七贯!承诺:年销盐二十五万石!年纳税四万贯!雇佣盐工两百人!平价盐铺十五处!”
“兴盛隆!报价:每引十五贯五!承诺:年销盐三十五万石!年纳税五万五千贯!雇佣盐工四百人!平价盐铺三十处!并承诺优先雇佣因涉案盐行失业之盐工!”
报价与承诺此起彼伏,引来台下阵阵惊叹与议论。旧党残余势力扶持的几个盐商代表脸色铁青,他们本想凭借雄厚资本和暗中串联压价吃下,却没料到朝廷搞出这劳什子“绩效承诺”,将他们只求垄断暴利、不顾民生就业的算盘打得粉碎!兴盛隆那份承诺优先雇佣失业盐工的条款,更是赢得了不少围观百姓的喝彩!
“绩效评标组”的官员们则飞快地计算着综合得分。最终,户部侍郎高声宣布:
“经‘绩效评标组’综合评议:兴盛隆报价虽非最高,然其绩效承诺详实可行,尤以优先雇佣失业盐工、广设平价盐铺惠及民生为善!综合得分最高!甲字盐引三千引,由兴盛隆竞得!”
“好!”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兴盛隆的东家激动地连连作揖。旧党盐商们则面如死灰,拂袖而去。
竞标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盐引、盐行经营权、盐仓…一项项资产在公开、透明、且兼顾社会效益的“绩效竞标”规则下,找到了新的主人。大量资金如同活水般注入国库,新的、更规范的盐业秩序正在快速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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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汴河下游,一处名为“黑鱼嘴”的荒僻河湾。
芦苇深深,水鸟惊飞。十几条没有任何标识的乌篷船,如同幽灵般静静停泊在浑浊的水面上。船上人影幢幢,皆身着黑色劲装,沉默不语,散发着剽悍而阴冷的气息。为首的一条大船上,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脸上布满风霜沟壑、左眼戴着眼罩的契丹大汉,正用独眼阴沉地凝视着汴京城的方向。他便是狼山部悍将,黑风马队首领——秃鹰。
一个精瘦的汉子(正是桑家瓦子胡辣汤摊旁的精瘦行商)正躬身向他汇报:
“…秃鹰大人,汴京城内风声太紧!那孟云卿手段狠辣,盐路网络几乎被连根拔起!周淮安叛变,我们几个秘密联络点都被端了!‘影’大人传讯,让我们暂时蛰伏于此,等待指令。另外…那西苑矿场守卫森严,昨夜试探性的一箭未能得手,还折了两个兄弟。那能嗅矿的傻王赵言身边,有个叫林绾绾的女人,身手不凡,警觉性极高。”
秃鹰用生硬的汉话,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废物!连个傻子和女人都搞不定!”他独眼中凶光闪烁,“盐路断了,‘影’大人那边自有计较。但那个傻王…必须弄到手!主人(耶律斜轸)对他能嗅出矿脉的本事…很感兴趣!还有那新矿…绝不能让宋人用来造更多救命的药!”
他猛地一拍船舷:“传令下去!‘黑风’的崽子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今夜子时,随老子…踏平西苑矿场!活捉傻王赵言!焚毁所有矿石和工棚!让汴京城…再尝尝我狼山黑风的厉害!” 狰狞的杀意,如同冰冷的河水般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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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月黑风高。
西苑矿场灯火依旧,但喧嚣的劳作声已然停歇,只有巡逻兵士沉重的脚步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白日里热火朝天的矿坑,此刻像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提炼工棚内,陈墨药师还在灯下仔细研磨着几份不同的矿石粉末,不时对照袖中那块布帕上的暗红痕迹,眉头紧锁,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赵言和林绾绾并未回王府。因着昨日的刺杀和孟云卿的叮嘱,他们留宿在矿场旁临时搭建的营房里。赵言早已在铺上鼾声如雷,怀里还抱着半包没吃完的酥糖。林绾绾则和衣而卧,枕边放着她的淬毒匕首和一把小巧的连弩,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营房外,值夜的“獠牙”都头抱着刀,靠在一根木柱上假寐,但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突然!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矿场四周的黑暗中爆发!数十支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火箭,如同地狱飞来的毒蝗,密集地射向矿场!目标直指提炼工棚、矿石堆场、以及兵士驻扎的营帐!
“敌袭!火箭!灭火!迎敌!” “獠牙”都头的怒吼瞬间撕破夜的宁静!整个矿场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瞬间炸开!
“轰!轰!” 提炼工棚被数支火箭命中,存放的硫磺粉末和部分提炼出的硫磺块被引燃,顿时爆发出刺目的火光和更浓烈呛人的黄烟!矿石堆场也燃起了几处火头!
“保护药师!保护矿石!” 士兵们怒吼着,一部分扑向火源,一部分持盾冲向火箭射来的方向!
然而,攻击才刚刚开始!
“呜——!” 低沉而充满野性的号角声响起!马蹄声如闷雷般从矿场几个方向同时响起!借着燃烧的火光,只见数十名黑衣黑甲、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契丹骑士(黑风马匪),挥舞着弯刀和套索,如同黑色的旋风,狠狠撞入了矿场外围的警戒圈!
这些马匪极其凶悍,骑术精湛!他们并不与守卫的士兵过多纠缠,而是利用马匹的速度和冲力,在矿场内左冲右突,肆意纵火!手中的弯刀精准地劈砍着拦路的士兵,套索则专门套向那些试图搬运矿石或救火的民夫工匠!惨叫声、马嘶声、兵刃碰撞声、火焰燃烧的爆裂声瞬间响成一片!
“绾绾!醒醒!” 营房内,巨大的爆炸声和喊杀声瞬间惊醒了赵言!他庞大的身躯猛地弹起,眼中再无平日的憨傻,只剩下野兽般的警觉与凶悍!他一把将惊醒的林绾绾护在身后,如同暴怒的棕熊撞开营房门冲了出去!
营房外,已是修罗场!数名黑风马匪正策马冲向提炼工棚的方向!工棚门口,陈墨药师被倒塌的燃烧木梁压住了半边身子,正痛苦地挣扎!两名试图救他的士兵已被马匪砍倒!
“言郎!小心!” 林绾绾紧随其后冲出,一眼看到一名马匪正狞笑着,将淬毒的箭矢对准了赵言宽阔的后背!她厉叱一声,手中连弩瞬间激发!
“噗!” 弩箭精准地射入马匪咽喉!那马匪捂着脖子栽下马。
赵言却对身后的危险恍若未觉,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工棚门口挣扎的陈墨身上,又猛地看向那些纵火焚烧矿石堆和追杀工匠的契丹人。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膛炸开!这些坏人,在烧毁救命的香石头!在杀救人的大夫和工匠!
“啊——!” 赵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这咆哮充满了原始的愤怒与力量,竟暂时压过了场上的厮杀声!他猛地弯腰,从地上抓起一块磨盘大小、燃烧着火焰的硫磺矿石(矿石堆场被火箭引燃的),那灼热的高温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坏人!滚!” 他怒吼着,如同上古投石的巨人,双臂肌肉虬结,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燃烧的巨石朝着冲得最近、正挥舞套索套向一名老工匠的契丹马匪头目(秃鹰)狠狠砸了过去!
燃烧的巨石带着恐怖的呼啸声,如同陨星般划破夜空!秃鹰的独眼猛地瞪圆,一股致命的危机感让他汗毛倒竖!他怪叫一声,拼命勒马侧身!
“轰隆——!” 巨石擦着马身狠狠砸在地上,碎石和燃烧的硫磺块如同火雨般四溅!秃鹰虽躲过致命一击,但坐骑被飞溅的火焰和碎石惊得人立而起,将他重重掀翻在地!数名躲闪不及的黑风马匪被火雨溅中,惨叫着滚落马下!
整个战场为之一静!所有人都被这狂暴如魔神般的一击惊呆了!
林绾绾趁机冲到工棚前,奋力掀开燃烧的木梁,将奄奄一息的陈墨拖了出来。
“杀…杀了那个傻王!” 秃鹰狼狈地爬起,独眼中充满了惊骇与怨毒,指着如同战神般矗立在火光中的赵言,嘶声咆哮!
更多的黑风马匪调转马头,如同闻到血腥的狼群,朝着赵言和林绾绾的方向疯狂扑来!
赵言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双手被滚烫的矿石烫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扑来的契丹人,再次发出低沉的、充满战意的咆哮,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挡在了妻子和受伤药师的身前。
火光映照着他染血的身影,憨厚的面容此刻竟显得无比狰狞与威严!矿场的血夜,才刚刚进入最惨烈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