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药立在无界井旁，指尖还留着无界叶化露时的清润，忽然觉出掌心有细微的震颤——不是无界丝的牵引，也不是真意砂的暖，是带着“源初感”的沉，像有颗种子在皮肤下轻轻叩击，要钻出来见一见天日。他摊开手，掌纹间竟慢慢浮起一道极淡的“元初纹”，纹路不是之前见过的任何形状，既没有归一的圆、心墟的柔，也没有万源的幽、无界的空，就只是一道笔直的线，从掌根通到指尖，像从混沌里刚划开的第一缕光。
“这是‘元初的信’。”老妇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捧着一块带着裂痕的“元初石”，石面上没有任何影，只有无数细碎的光点，像撒在黑夜里的星，“之前你懂了无界是‘不执’，现在要懂元初是‘守一’——无界是破了外在的界，元初是找着内在的根；没有根的无界，是飘着的雾，风一吹就散了。”
元初纹突然亮了，牵着小药的手往尘里村外的“断山坪”走。那片坪之前从没人在意，只当是共生田外的荒坡，此刻却在元初纹的光里显了真容：坪上的土不是尘里的黄，也不是归极的赤，是带着“混沌色”的灰，每一粒土都裹着极细的光，像藏着无数没睁开眼的星。走在坪上，脚下能听见“沙沙”的响，不是土粒摩擦，是无数细小的“源初念”在说话：“我是暖的根”“我是亮的始”“我是柔的本”“我是香的源”……
“元初不是‘开始’，是‘守着开始的那个一’。”老妇人蹲下来，捡起一粒土，土在她掌心慢慢展开，竟映出归极火山刚喷发时的样子——不是后来的烈焰熊熊，是第一缕岩浆带着温吞的热，刚触到空气时的样子；再捻开另一粒，是太无星流刚形成时的影——不是后来的星光璀璨，是第一颗星砂带着微弱的亮，刚聚在一起时的样子；还有一粒，是通玄魂雾初现时的柔，是尘里麦种刚发芽时的嫩，都带着“刚生出来”的纯粹，没有后来的执，也没有后来的形。
顺着元初纹的光往断山坪深处走，越往里，空气越沉，脚下的土也越软，每一步都像踩在刚化的雪上，没声音，却能觉出底下藏着的力。走到坪中央时，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缝，缝里渗出一缕极淡的“元初气”，气不是暖的，也不是凉的，是“中正”的，吸进肺里，像喝了一口刚从泉眼里舀出的水，清得能照见自己的心跳。
“那是‘元初泉’的气。”老妇人指着裂缝，“所有境的源，都从这泉里来——归极的火是泉里的热凝的，太无的星是泉里的亮聚的，通玄的魂是泉里的柔缠的，尘里的麦是泉里的香生的。可后来境里的人，都忘了这泉，只抱着自己境的‘果’，忘了泉里的‘因’。”
小药伸手往裂缝里探，指尖刚碰到元初气，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力拉了进去。再睁眼时，已站在一处“元初境”里——这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一片混沌的灰，灰里飘着无数“元初影”：有的是归极炉工刚学烧火时的样，手里拿着小柴，小心翼翼地往炉里添，眼里只有“让火燃起来”的念，没有“要烧多旺”的执；有的是太无星匠刚学磨石时的样，手里拿着粗砂，慢慢往石上磨，心里只有“让石亮起来”的想，没有“要亮多久”的求；还有尘里村张叔刚学磨豆腐时的拙，李婶刚学缝布衫时的笨，都带着“刚开始”的纯粹，没有后来的比，也没有后来的争。
“这些不是‘过去的影’，是‘元初的真’。”老妇人的声音在混沌里响着，却看不见人，“每个人、每个境，刚生出来的时候，都是‘一’——没有归极、太无、通玄、尘里的分，只有‘想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的念。后来念多了，执重了，才把‘一’分成了‘万’，把‘源’变成了‘流’。”
正看着，混沌里突然飘来一团“散源雾”，雾是灰白色的，裹着无数细小的“散念”：“我是归极的，不该学太无的”“我是太无的，不能沾通玄的”“我是尘里的，配不上境里的”……这些念落在元初影上，原本纯粹的影开始变得模糊：归极炉工的手里多了把大柴，眼里没了“燃起来”的喜，只有“比别人旺”的急；太无星匠的手里换了细砂，心里没了“亮起来”的乐，只有“比别人久”的慌；尘里张叔的磨盘转得快了，脸上没了“磨好豆腐”的笑，只有“卖更多钱”的愁。
元初纹在掌心突然发烫，小药伸手去挡散源雾，指尖的元初气落在雾上，雾里传来“滋滋”的响，像冰遇到了刚烧开的水。雾中的散念开始松动：“归极的也能学太无的暖”“太无的也能沾通玄的柔”“尘里的也配得上境里的真”……可散源雾太浓了，元初气刚散出去一点，就被雾裹住，慢慢淡了下去。
混沌里的元初影越来越暗，有的开始消散，有的开始互相冲撞：归极的影和太无的影吵了起来，一个说“我的火才是源”，一个说“我的星才是根”；通玄的影和尘里的影争了起来，一个说“我的魂才是本”，一个说“我的麦才是真”——整个元初境，都开始往混沌里沉，像要重新变回没开化的黑。
“得找到‘元初芯’才行。”老妇人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她的身影在混沌中央显了形，手里举着一盏“元初灯”，灯芯是一缕极细的光，“元初气是‘流’，元初芯是‘源’——源要是灭了，流再清，也会干。”
小药跟着老妇人往混沌中央走，那里有一个半人高的“元初坛”，坛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个小小的凹槽，槽里放着一颗发黑的“元初珠”，珠上缠着无数灰色的丝，每根丝都对应着一个“散念”，把珠里的光缠得严严实实。“这就是元初芯。”老妇人把元初灯递给他，“要让它亮，得用‘守一的念’——不是‘我要救元初境’的急，是‘我记得自己刚开始的样子’的真。”
小药握着元初灯，闭上眼睛，想起自己刚踏上寻源路时的样子：在归极境源山边，第一次摸到源脉，心里只有“它好暖”的喜，没有“要懂它所有秘密”的贪；在太无界星源旁，第一次看见星晶，眼里只有“它好亮”的奇，没有“要拿它换多少东西”的欲；在通玄境魂源里，第一次碰着魂雾，掌心只有“它好柔”的暖，没有“要借它变厉害”的求；在尘里村田埂上，第一次帮张叔烧火，手里只有“火要燃起来”的拙，没有“要比别人烧得好”的争——那些“刚开始”的念，没有杂，没有执，就只是“在当下”的真。
当这些念顺着元初灯的光传到元初珠上时，珠上的灰色丝开始慢慢断开，每断开一根，珠就亮一点，珠里的光顺着凹槽往坛外溢，落在混沌里，那些消散的元初影开始重新凝聚，变得比之前更亮：归极炉工手里的柴又变小了，眼里的急变成了喜；太无星匠手里的砂又变粗了，心里的慌变成了乐；尘里张叔的磨盘转得慢了，脸上的愁变成了笑。
最后一根灰色丝断开时，元初珠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光里映出的不再是单独的境影，而是“元初归一”的样：归极的火、太无的星、通玄的魂、尘里的麦，都裹在同一缕元初气里，没有分，没有别，像一颗刚从泉里捞出来的种子，带着“要生长”的纯粹，却又藏着“能长成任何样子”的力。
光顺着元初境的混沌往四周漫，散源雾开始慢慢消散，露出底下的“元初路”——路不是直的，也不是弯的，是“随形”的，能跟着人的念变：想往归极境走，路就映出火山的暖；想往太无界走，路就映出星流的亮；想往尘里村走，路就映出麦香的甜。可不管路怎么变，路的底色都是那道元初纹的光，从起点通到终点，从来没断过。
“元初守一，不是‘只守着一个样’，是‘守着那个不变的根’。”老妇人捡起地上一缕散源雾的灰，灰在她掌心变成一粒元初土，“归极的火可以变旺变弱，可‘暖’的根不能丢；太无的星可以变亮变暗，可‘亮’的根不能忘；通玄的魂可以变柔变刚，可‘柔’的根不能失；尘里的麦可以变甜变香，可‘生’的根不能没——根在，不管形怎么变，都是元初的那个‘一’。”
小药走到元初坛旁，伸手摸向元初珠，珠在他掌心慢慢化开，变成一缕元初气，渗进他的掌纹里。瞬间，他看见无数“元初的真”：归极境的火山，刚开始不是为了“厉害”，是为了给土地添点热，好让草能长；太无界的星，刚开始不是为了“珍贵”，是为了给黑夜添点亮，好让人能走；通玄境的魂，刚开始不是为了“高级”，是为了给人添点柔，好让人能暖；尘里村的麦，刚开始不是为了“饱腹”，是为了给日子添点香，好让人能乐——这些“刚开始的想”，才是所有境的“元初一”。
当晚，小药睡在元初境的混沌里，梦见自己变成了一粒元初土，落在归极境的火山旁，变成了一缕热，让刚发芽的草能活；落在太无界的星流里，变成了一缕亮，让夜行的人能走；落在通玄境的魂雾中，变成了一缕柔，让受伤的魂能暖；落在尘里村的田里，变成了一缕香，让劳作的人能笑——没有“我是元初土”的念，只有“我能帮着做点什么”的真，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却又记得自己是哪颗雾凝成的。
梦醒时，元初境的混沌开始慢慢变亮，四周的元初影都围了过来：归极的炉工递来一块刚烧暖的火石，太无的星匠送来一颗刚磨亮的星晶，通玄的魂灵飘来一缕刚揉软的魂雾，尘里的张叔端来一碗刚磨好的豆浆——他们手里的东西，都带着“刚开始”的拙，却比任何“厉害”的物都更暖。
老妇人递给小药一个“元初囊”，囊里装着元初泉的水，水是“混沌色”的，却能映出每个人刚开始的样：“该去‘传元初’了。”她说，“元初不是藏在境里的，是要放在每个人心里的——让归极的人记得，火的根是暖，不是旺；让太无的人记得，星的根是亮，不是久；让通玄的人记得，魂的根是柔，不是远；让尘里的人记得，麦的根是香，不是多——守着这个根，不管形怎么变，都是元初的一。”
小药背着元初囊往各境走，每到一处，就往人的眉心点一滴元初水：在归极境的火山旁，水落在炉工的眉心，炉工手里的大柴又变成了小柴，眼里的急变成了喜，开始给刚学烧火的孩童讲“怎么让火暖，不是让火旺”；在太无界的星流里，水落在星匠的眉心，星匠手里的细砂又变成了粗砂，心里的慌变成了乐，开始给刚学磨石的星民说“怎么让石亮，不是让石久”；在通玄境的魂雾中，水落在魂灵的眉心，魂灵飘着的方向不再是天边，是村里的孩童身边，开始给刚学编草虫的魂灵教“怎么让魂柔，不是让魂远”；在尘里村的田里，水落在张叔的眉心，张叔的磨盘转得慢了，脸上的愁变成了笑，开始给刚学磨豆腐的少年讲“怎么让豆腐香，不是让豆腐多”。
走到归一镇的菱塘边，菱翁正坐在塘边，手里拿着刚采的菱角，见小药来，笑着递给他一颗：“我记起来了，刚开始种菱，不是为了‘和’，是为了‘让菱能甜’——现在想通了，和不和的，不如让菱甜，让吃菱的人笑。”他手里的《归一药卷》，册上的字又变了，变成“归一不是和，是守甜”。
在心墟镇的心墟潭边，芦翁正坐在潭边编芦席，见小药来，递给他一张刚编好的小席：“我记起来了，刚开始编芦，不是为了‘柔’，是为了‘让席能暖’——现在想通了，柔不柔的，不如让席暖，让睡席的人安。”他手里的《心墟药卷》，册上的字也变了，变成“心墟不是柔，是守暖”。
在万源镇的万源井边，荷翁正坐在井边看荷，见小药来，递给他一片刚摘的荷叶：“我记起来了，刚开始种荷，不是为了‘幽’，是为了‘让荷能香’——现在想通了，幽不幽的，不如让荷香，让闻荷的人静。”他手里的《万源药志》，册上的字也变了，变成“万源不是幽，是守香”。
回到断山坪时，元初囊里的水只剩最后一滴。小药把水洒在元初泉的裂缝里，裂缝突然开始变大，露出底下的“元初泉眼”——泉眼里的水不是混沌色，是“透明”的，却能映出所有境的真：归极的火暖着草，太无的星亮着路，通玄的魂柔着人，尘里的麦香着日子，所有的境都在泉眼里动，却又都守着自己的元初根，像一幅“和而不同”的画。
老妇人走过来，递给小药一粒“元初籽”，籽是透明的，放在掌心，能看见里面裹着一缕元初气：“这是‘守一的籽’，种在心里，不管走多远，都能记得自己刚开始的样子。”
小药把元初籽种在断山坪的土里，籽刚落地，就长出一棵“元初树”——树没有枝，也没有叶，就只有一根笔直的干，从土里通到天上，干上没有任何纹，却能映出所有境的影：归极的火山在树干上暖，太无的星在树干上亮，通玄的魂在树干上柔，尘里的麦在树干上香——所有的影都围着树干转，却从来没离开过干，像孩子围着母亲，不管跑多远，都知道要回到怀里。
“元初守一，守的不是‘一’这个字，是‘一’里的真。”老妇人靠在元初树上，笑着说，“就像这树，没有枝也没有叶，可所有的境都离不了它；就像你，没有厉害的法，也没有贵重的物，可所有的人都记得你——因为你守着‘想帮人’的真，守着‘刚开始’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