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刃：王朝秘辛
第 4 集：药铺风云
李郎中离开药铺后，沈砚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向外望去。巷口的青石板路上，几个官兵正牵着马来回踱步，腰间的佩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刀鞘上的铜环随着脚步晃动，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街角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有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正好落在一个官兵的靴尖上，那官兵不耐烦地一脚将叶子碾得粉碎。
“他们还没走。” 沈砚放下窗帘，转身看向苏卿辞。她正坐在桌边，低头摩挲着袖口的银线，光线透过窗棂落在她的发顶，映出层淡淡的绒毛，让她原本带着锐气的侧脸柔和了许多。“看来镇北侯是铁了心要找到我们。”
苏卿辞抬起头，肩头的伤口牵扯着让她微微蹙眉，纱布边缘已经洇出点暗红的血迹。“李郎中会不会有危险？” 她的指尖绞着银线，线头像细小的蛇缠绕着指节，“那些官兵一看就不是善茬。”
沈砚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带着股微苦的回甘。“李郎中在这条街上开了三十年药铺，三教九流都认识些，应付几个官兵还是没问题的。” 他看着苏卿辞紧绷的侧脸，补充道，“再说，镇北侯现在还不想把事情闹大，不会轻易动他。”
话音刚落，里屋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像是老鼠在啃噬木箱。沈砚瞬间绷紧了神经，手按在腰间的绣春刀上 —— 他明明记得进来时已经检查过里屋，除了几个装药的柜子，连只猫都藏不住。苏卿辞也察觉到不对，从发髻上拔下银簪，簪尖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响动越来越清晰，是从墙角那个雕花衣柜里传出来的。沈砚朝苏卿辞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后，自己则慢慢靠近衣柜。柜门上雕刻的缠枝莲纹积着层薄灰，其中一朵莲花的花瓣有被撬动过的痕迹，边缘还沾着点新鲜的木屑。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柜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汗味。柜子里并没有什么老鼠，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蜷缩在角落，身上穿着件打满补丁的短褂，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麦饼上的芝麻粒沾在他脏兮兮的脸上，像颗颗散落的星子。
少年被突然打开的柜门吓得浑身一颤，麦饼掉在地上，露出双惊恐的眼睛，瞳孔里映着沈砚腰间的刀鞘。“别…… 别杀我。”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我就是…… 就是想偷点药给我娘治病。”
沈砚松开握着刀柄的手，注意到少年的裤腿上沾着些暗红色的污渍，凑近了闻有股铁锈味 —— 是血。“你娘怎么了？” 他的声音放缓了些，尽量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有攻击性。
少年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娘…… 我娘被官兵打伤了，躺在家里不能动，我没钱买药……” 他说着，突然指向苏卿辞，“我刚才听到你们说镇北侯，是不是…… 是不是那些官兵都是他派来的？”
苏卿辞走过来，捡起地上的麦饼，用手帕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递给他：“先吃吧。” 她的指尖触到少年的手，冰凉得像块石头，“你看到官兵打人了？”
少年狼吞虎咽地啃着麦饼，含糊不清地说：“昨天在西市，我看到好多官兵抓了个穿官服的老爷爷，那老爷爷骂镇北侯是乱臣贼子，就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苏卿辞，“我还听到他们说，要在祭天大典那天……”
话没说完，药铺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口。沈砚立刻捂住少年的嘴，将他推进衣柜，自己则和苏卿辞躲到门后。柜门关到一半时，他看到少年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进草药堆里，是块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个 “林” 字。
“李老头，刚才是不是有两个人进了你这药铺？” 一个粗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用马鞭敲打门板的声音，“识相的就赶紧交出来，不然别怪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破铺子！”
沈砚能听到李郎中赔笑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官爷说笑了，小的这药铺一天也没几个客人，哪有什么可疑人物啊。” 他的声音有点发颤，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少废话！” 那官兵不耐烦地吼道，“兄弟们，给我搜！”
门板 “吱呀” 一声被推开，沉重的脚步声涌进药铺。沈砚从门缝里看去，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军官，腰间挂着块虎头令牌，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 —— 按道理说，锦衣卫只听女帝调遣，怎么会听从镇北侯的命令？
几个官兵开始翻箱倒柜，药罐被摔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其中夹杂着当归的甜香和黄连的苦涩。沈砚注意到那个军官的手指上戴着枚玉扳指，玉色浑浊，上面刻着的 “镇北” 二字却异常清晰 —— 这是镇北侯府的私物，看来这些锦衣卫已经被镇北侯收买了。
“头儿，里屋门没锁！” 一个官兵喊道，脚步声朝着里屋走来。
沈砚握紧绣春刀，刀身在袖中微微颤动。苏卿辞从发间摸出几枚银针，指尖捏着针尾，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就在官兵的手即将碰到门闩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大喊：“着火了！西市着火了！”
军官骂了句脏话，大概是担心火势蔓延到别处，匆匆下令：“撤！” 沉重的脚步声又涌了出去，伴随着马蹄声渐渐远去。
沈砚和苏卿辞松了口气，刚要开门，就看到李郎中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上沾着烟灰，衣服的一角还烧了个洞。“快…… 快收拾东西走！” 他气喘吁吁地说，“我刚才听官兵说，镇北侯已经上奏陛下，说你俩是勾结西域的奸细，要全城通缉你们！”
“西市的火是你放的？” 沈砚看着他烧焦的衣角，突然明白了什么。
李郎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西市有个老相识，是卖柴火的，让他弄点动静帮咱们脱身。”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我攒的一些银两，你们拿着路上用。还有，这是刚才那个老林托我交给你们的，说对你们有用。”
布包里除了几锭银子，还有块巴掌大的羊皮纸，上面画着张简易的地图，标注着从药铺到皇宫后门的路线，其中有段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写着 “密道入口” 四个字。沈砚认出这是吏部尚书林大人的笔迹，他的父亲曾是先帝的太傅，与沈砚的恩师是故交。
“林大人怎么会……” 苏卿辞的话没说完，就被李郎中打断。
“别问了，快走！” 李郎中推着他们往后门走，“官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从后门出去，沿着这条巷子一直走，能到护城河。”
沈砚回头看了眼那个雕花衣柜，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柜门把少年拉了出来。“你跟我们走。” 他将那锭最大的银子塞给李郎中，“多谢李兄仗义相助，日后必有重谢。”
李郎中摆摆手，眼圈有点发红：“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你们一定要保重！”
后门的门轴发出 “吱呀” 的声响，沈砚带着苏卿辞和少年钻进巷子里。巷子狭窄而幽深，两侧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湿漉漉的石缝里还渗出些水珠，滴在他们的靴尖上。少年紧紧跟在沈砚身后，小手攥着他的衣角，像只受惊的小鹿。
“你叫什么名字？” 苏卿辞回头问他，声音放得很柔。
“小石头。” 少年怯生生地回答，眼睛里还带着恐惧，“我娘说我生在石头堆里，就叫这个名字。”
沈砚看了眼地图，红笔圈住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废弃粮仓。“我们去粮仓躲躲。” 他加快脚步，玄色的披风在巷子里划出道残影，“等天黑了再想办法进宫。”
废弃粮仓里弥漫着霉味，墙角堆着些腐烂的稻草，踩上去发出 “噗嗤” 的声响。沈砚点燃火折子，火光中能看到粮仓的梁上结着厚厚的蛛网，几只蜘蛛在网中间爬来爬去，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秘密。
“这里以前是兵部的粮仓，十年前失火后就废弃了。” 沈砚指着墙角的一块松动的石板，“密道入口应该就在这下面。” 他弯腰搬开石板，下面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散发着股土腥味。
苏卿辞突然 “啊” 了一声，指着粮仓的角落。沈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堆着些散落的兵器，刀枪剑戟样样都有，上面锈迹斑斑，却能看出是制式的禁军装备。“这些兵器……”
“是镇北侯囤积的。” 沈砚拿起一把长刀，刀身虽然生锈，但刀刃依旧锋利，“他早就开始准备叛乱了。” 他突然注意到刀柄上刻着个 “西” 字，心中一动，“这些兵器来自西域。”
小石头突然指着兵器堆后面：“那里…… 那里有个人。”
沈砚和苏卿辞对视一眼，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他们慢慢走过去，火折子的光照亮了角落里的人影 —— 是个穿着禁军服饰的士兵，胸口插着支羽箭，眼睛圆睁着，显然是被人灭口的。
“他手里有东西。” 苏卿辞指着士兵紧握的拳头。
沈砚掰开士兵的手指，里面是半块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的龙纹栩栩如生 —— 这是只有皇室宗亲才能佩戴的玉佩。“是…… 是瑞王殿下！” 苏卿辞失声喊道，“这是瑞王的玉佩！”
瑞王是先帝的弟弟，一直驻守在江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的废弃粮仓里？沈砚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瑞王也参与了镇北侯的叛乱？
就在这时，粮仓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声：“头儿说了，仔细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个人找出来！”
沈砚立刻吹灭火折子，将小石头和苏卿辞推进密道，自己则躲在兵器堆后面。他能听到官兵走进来的声音，靴底踩在稻草上发出 “沙沙” 的响动，还有他们翻动兵器的 “哐当” 声。
“这里有具尸体！” 一个官兵喊道。
“管他娘的，先搜再说！” 另一个声音说道。
沈砚屏住呼吸，握紧了绣春刀。他知道，一旦被发现，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苏卿辞和小石头也会陷入危险。他悄悄挪动身体，想要找个更好的藏身之处，却不小心碰掉了一把长枪。
长枪落地的 “哐当” 声在寂静的粮仓里格外刺耳。“谁在那里？” 官兵的声音带着警惕，脚步声朝着兵器堆走来。
沈砚闭上眼睛，正准备冲出去拼死一搏，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大喊：“陛下驾到！”
官兵们顿时慌了神，脚步声匆匆向外跑去。沈砚松了口气，从兵器堆后面走出来，看到粮仓门口闪过明黄色的身影，心中一阵激动 —— 是女帝赵璃月！
他刚要出去拜见，就听到镇北侯的声音响起，带着刻意的恭敬：“陛下，您怎么亲自来了？这里危险，还是让臣来处理吧。”
“镇北侯倒是消息灵通。” 赵璃月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寒意，“朕听说有人在追查奸细，特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奸细，值得你调动锦衣卫来搜捕。”
沈砚躲在门后，看到女帝穿着身戎装，腰间的佩剑闪着寒光，与往日的温婉判若两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粮仓里的一切，最后落在那具士兵的尸体上。
“这是怎么回事？” 赵璃月指着尸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镇北侯的脸色有些发白，支支吾吾地说：“这…… 这是个叛乱的士兵，被臣的人发现后斩杀了。”
“哦？” 赵璃月走上前，拔出佩剑挑起士兵胸口的羽箭，“这箭是西域的‘透骨钉’，你的人什么时候用起西域的兵器了？”
镇北侯的额头渗出冷汗，跪在地上：“臣…… 臣不知，可能是…… 可能是缴获的。”
赵璃月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兵器堆：“看来镇北侯缴获的东西不少啊。” 她的目光突然停在沈砚藏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既然没找到奸细，那朕就回宫了。镇北侯，你可要好生看管这些‘缴获’的兵器，别让它们再‘叛乱’了。”
说完，她转身走出粮仓，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镇北侯跪在地上，直到马蹄声远去才敢站起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给我仔细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他怒吼道，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兵器架。
沈砚知道不能再等了，立刻钻进密道，关上石板。密道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找到苏卿辞和小石头，三人沿着狭窄的通道向前走去。
“刚才…… 刚才是陛下吗？” 苏卿辞的声音带着激动。
沈砚点了点头，虽然在黑暗中她看不到：“陛下应该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故意来给我们解围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看来我们的猜测没错，镇北侯确实在勾结西域势力，而且瑞王很可能也参与其中。”
小石头紧紧攥着沈砚的衣角，小声说：“我知道瑞王在哪里，他昨天在西市的客栈里，被好多黑衣人看守着。”
沈砚和苏卿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你确定？” 沈砚问道。
小石头用力点头：“我确定，我昨天去给娘买药的时候看到的，他穿着身蓝色的衣服，被人押着进了客栈。”
沈砚的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如果能找到瑞王，说不定就能找到镇北侯叛乱的证据。“我们先去找瑞王。” 他握紧手中的绣春刀，“无论如何，一定要在祭天大典前揭穿他们的阴谋。”
密道里的空气越来越潮湿，前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像是又到了地下河。沈砚点燃火折子，照亮前方的路，只见密道的尽头是个码头，停着一艘小船，船上的灯笼还亮着，像是在等他们。
“看来林大人早就安排好了。” 苏卿辞看着小船，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沈砚跳上船，将苏卿辞和小石头拉上来。小船缓缓驶离码头，沿着地下河向前行驶。火折子的光照在水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银。
“祭天大典还有三天。” 沈砚看着前方的黑暗，声音坚定，“我们还有时间。”
苏卿辞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在黑暗中，他们的手紧紧相握，传递着彼此的力量和信念。他们知道，接下来的三天将会是决定王朝命运的关键，而他们，必须肩负起这个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