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源冰秘窟。
那毁天灭地的能量风暴、邪恶意志的咆哮、寒链崩碎的巨响、以及冰魄宫主的惨叫…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浩瀚而纯净的源核生机爆发、以及芸苓身上那不可思议的翠绿神光席卷之后,戛然而止。
如同狂暴的海啸骤然退去,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沙滩,以及…难以置信的宁静。
楚逍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怀中抱着已然苏醒、气息平稳甚至更胜从前、正用一双纯净暗金眼眸好奇打量四周的九劫。他呆呆地看着前方,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处理刚才那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一切。
冰魄宫主…败了?九幽寒链…尽碎了?那恐怖的邪恶意志…被驱逐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芸苓?
他的目光,难以置信地投向那站在源冰之核旁,周身沐浴在柔和却璀璨的翠绿光华之中的少女。
此时的芸苓,与之前那个怯懦、苍白、绝望的外门弟子判若两人。她依旧穿着那身素白的弟子服,但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而浩瀚的生命气息。她的肌肤莹润如玉,眼神清澈见底,却又带着一丝刚刚经历了巨大变故后的茫然与…神圣?她眉心那点翠绿光印已然隐去,但一种与整个源冰秘窟、甚至与北冥寒渊本源隐隐共鸣的奇异感觉,却萦绕不散。
她…到底是什么人?那爆发出的力量,绝非普通筑基修士所能拥有!那纯净到极致、甚至能引动源核灵性共鸣的生机…让楚逍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青木古界的世界幼苗,想起了…青帝的传承!
难道…?
就在楚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之际,玄璃那充满疲惫与无尽欣慰的意念,缓缓传入他的识海,解开了部分疑惑:
“不必…惊讶…此女…身负…‘净世青莲’…的一丝…本源…道种…虽微末…却乃…天地间…至纯生机…之显化…”
“此前…蒙尘…隐于凡俗…方才…生死关头…受源核生机…与邪秽死气…双重刺激…方觉醒…一丝…”
净世青莲道种?!传说中混沌初开时,孕育盘古的创世青莲破碎后,散落于诸天万界的无上生机本源碎片之一?!
楚逍倒吸一口凉气,彻底明白了!难怪芸苓能引动源核灵性,逼退邪灵,甚至…净化寒莲污秽!她拥有的,是足以媲美甚至超越混沌之火的、代表生命创造本源的至高力量!虽然仅仅觉醒了一丝,但其本质,足以惊世骇俗!
冰魄神宫苦苦追寻混沌之火以斩断寒链,却不知,能真正净化寒链、安抚源核的至宝,竟然一直就以这种蒙尘的方式,隐藏在他们自己的外门弟子之中!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净世青莲…道种…觉醒…此间…寒渊…污秽…将渐被…净化…源核…亦将…重归…平静…”玄璃的意念继续传来,充满了释然与…一丝即将消散的虚无感,“吾…残念…使命…已了…终可…归于…沉寂…”
“楚逍…带她…们…离开…吧…善待…此女…她之未来…不可…限量…”
玄璃的意念越来越微弱, finally,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那具水晶棺椁上的翠绿光华也彻底黯淡,恢复了冰冷的沉寂。
这位守护了此地万载、最终以残躯成全了楚逍、间接促成了净世青莲道种觉醒的上古大能,终于…彻底安息了。
楚逍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复杂与敬意,朝着棺椁的方向,深深一揖。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吁出一口积压已久的浊气,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牵动了全身恐怖的伤势,顿时一阵龇牙咧嘴,冷汗直流。
“前辈!您没事吧?”芸苓立刻察觉,连忙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搀扶他。她身上的翠绿生机微微荡漾,楚逍只觉得一股温和舒畅的力量流入体内,伤势的剧痛顿时减轻了不少,破碎的骨头甚至开始发痒愈合。
好强大的治愈之力!这就是净世青莲道种的力量吗?即便只是初步觉醒,也如此不可思议!
“我没事…多谢你,芸苓。”楚逍看着她清澈担忧的眼眸,心中感慨万千。这个女孩,才是此行最大的变数和…收获。
“是前辈先救了我哥哥,又…又信任我…”芸苓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似乎还不习惯自己突然获得的力量和关注。
“父亲…饿…”怀中的九劫眨了眨大眼睛,扯了扯楚逍的衣襟,奶声奶气地说道,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气氛。小家伙经历如此大变,竟似乎毫发无伤,反而精神头十足,只是肚子咕咕叫了。
楚逍哭笑不得,心中却是一松。九劫无恙,便是最大的安慰。
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秘窟,看向那昏死在地、气息微弱的冰魄宫主,眉头微皱。此女虽也是受害者,但心术不正,险些酿成大祸,如何处置是个问题。
还有,外界情况如何?冰刑长老等人是死是活?冰魄神宫如今群龙无首,又经历了如此巨变,恐怕…
就在他思索之际——
嗡——!!!
整个源冰秘窟,突然再次轻微震动起来!但这一次,并非爆炸或冲突,而是那悬浮的源冰之核,散发出更加柔和而磅礴的生机寒意,道道纯净的幽蓝光波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所过之处,被破坏的冰壁开始自动修复,污秽的死气被彻底净化,连空气都变得清新凛冽。
一种古老的、冰冷的、却充满生机的秩序,正在重新降临这片秘窟。
与此同时,秘窟入口处那被破坏的禁制微微波动,一道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
来人正是之前守护谷口、被爆炸重创的冰刑长老!他此刻衣衫破碎,浑身是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刚刚从昏迷中苏醒。他冲入秘窟,看到眼前的景象,尤其是那尽数断裂消失的寒链、平静搏动的源冰之核、昏死的宫主、以及楚逍三人,整个人如同石化般僵在原地,老脸上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撼与茫然。
“寒链…碎了?宫主她…这…这到底…”他声音颤抖,语无伦次。
楚逍眼神一凝,将九劫交给芸苓,强提一口气,挡在她们身前,冷冷地看着冰刑长老。虽然对方重伤,但毕竟是元婴修士,不可不防。
冰刑长老看着楚逍戒备的眼神,又看了看那散发着纯净生机、正在治愈楚逍的芸苓, finally,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恐惧、有释然、更有…一丝深深的疲惫。
他缓缓地、艰难地…对着楚逍,以及他身后的芸苓,深深弯下了腰,行了一个极其郑重的大礼。
“冰魄神宫…戒律堂长老冰刑…谢过…诸位…挽狂澜于既倒…救我寒渊…本源…”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苦涩与感激,“宫主…罪孽深重…然亦是被寒链所害…恳请…高抬贵手…”
楚逍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如此态度。他沉吟片刻,沉声道:“寒链已碎,邪灵已逐,源核重归平静。冰魄神宫日后何去何从,乃尔等自身之事。但我有一事,需即刻办理。”
冰刑长老连忙道:“恩公请讲!冰刑…万死不辞!”
“带我前往绝对零度秘境,我要救人。”楚逍直接说道。
冰刑长老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毫不犹豫点头:“遵命!秘境入口就在主宫之下,老夫…这就为恩公引路!”
片刻之后,在冰刑长老的引领下,楚逍抱着九劫,带着芸苓,离开了源冰秘窟,穿过一片狼藉却正在缓慢自我修复的冰魄神宫主殿群。
沿途,无数幸存的神宫弟子、长老,看到他们,尤其是感受到芸苓身上那与整个寒渊共鸣的纯净生机,以及冰刑长老那恭敬的态度,无不面露惊骇、疑惑、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敬畏,纷纷避让行礼,无人敢阻拦。
很快,他们来到了主宫深处一座被重重禁制保护的幽蓝冰门之前。冰门上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极致寒意,这里,便是冰封苏晚晴的绝对零度秘境入口。
“开启秘境。”楚逍命令道,心情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冰刑长老不敢怠慢,与另外两名苏醒过来的、同样伤势不轻的元婴长老联手,艰难地打出一道道法诀。
幽蓝冰门缓缓开启,一股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寒意扑面而来!
楚逍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迈步而入!
秘境之中,是一片永恒的冰封世界。中心一座冰台上,苏晚晴所化的那株玄冰道莲静静悬浮,依旧被绝对零度的极致冰晶封印着,仿佛沉睡的仙子。
楚逍走到冰台前,看着冰晶中苏晚恬静的容颜,心中百感交集。一路艰辛,九死一生,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因为感受到同源气息而有些雀跃的九劫,轻轻放在了冰台之上,让他的小手,触摸到了那绝对零度的冰晶。
然后,他退后一步,对芸苓点了点头。
芸苓会意,走上前,屏息凝神,将她那初步觉醒的净世青莲道种之力,缓缓催动。一股柔和而浩瀚、蕴含着无尽生机的翠绿光华,从她掌心流淌而出,如同温暖的春水,温柔地包裹向那绝对零度的冰晶。
嗤…
没有剧烈的冲突,没有爆炸的轰鸣。
在那至纯的生机之力面前,那足以冻结万物的绝对零度冰晶,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开始无声无息地、温柔地…消融、化解…
冰晶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
finally,最后一丝冰晶悄然散去。
嗡——!!!
那株玄冰道莲猛地爆发出璀璨的冰蓝色光华,莲瓣层层舒展,一道虚幻的、却凝实了许多的女子身影,缓缓从莲心浮现而出。
苏晚晴…不,此刻或许应该称她为…玄冰道莲的本源灵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清澈、冰冷、却带着一丝茫然与新生的眼眸。
她的目光, first 落在了眼前正好奇看着她的九劫身上,感受到那同源而出的血脉气息与混沌之火的气息,她冰冷的眼眸中,瞬间泛起剧烈的波澜,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亲近感,油然而生。
她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九劫。
九劫也睁着大眼睛,并不害怕,反而伸出小手,抓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母子连心,血脉共鸣。
紧接着,她的目光抬起,看到了不远处紧张注视着的楚逍。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楚逍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叫她晚晴?还是…玄璃?还是…
苏晚晴(玄冰道莲灵体)看着楚逍,眼神中的茫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沧桑、感激、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她似乎融合了苏晚晴的记忆与情感,又找回了部分玄璃的本源与认知。
她微微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又看向那株托举着她的道莲,轻声开口,声音空灵而冰冷,却带着一丝人间烟火气的暖意:
“我…回来了。”
“也…不再是…从前了。”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楚逍,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令万载玄冰融化的笑容:
“这些年…辛苦你了…楚逍。”
“还有…我们的…孩子…”
楚逍瞬间热泪盈眶!所有的艰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等待,在这一刻,都值了!
他猛地上前,一把将她和九劫紧紧拥入怀中!
一家三口,终于…在历经了无尽的磨难与分别后,于此地…团圆!
芸苓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也闪烁着感动的泪光,悄悄退后几步,不忍打扰。
冰刑长老等人更是垂首肃立,心中感慨万千。
良久,楚逍才缓缓松开手臂,却依旧紧紧握着苏晚晴冰凉的手,仿佛生怕她再次消失。
苏晚晴(或许该称她为新生体)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目光变得凝重起来,看向秘窟之外,感受着整个北冥寒渊正在发生的变化,缓声道:“寒链虽碎,邪灵暂退,然…九幽之患,恐未根除。被驱逐的,或许…只是一具分身。真正的黑暗…仍在深渊…”
楚逍心中一凛,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一切,或许…才刚刚是一个开始。
但此刻,他无所畏惧。
他握紧了妻子的手,抱起了儿子,看了一眼身旁拥有净世青莲道种的芸苓。
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只要家人团聚,希望便在手中。
“我们回家。”他轻声说道,声音坚定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