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之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对峙。
一边是灰败死寂的“枯荣禅境”,如同磨盘般缓缓转动,要将一切生机碾碎。另一边,是自李闲身上冲天而起的、代表着万家灯火的人道气运金龙,霸道地撑开一片纯粹的金色领域,顽强地抵抗着磨盘的碾压。
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之力,在小小的山顶上剧烈碰撞,却又无声无息。
空明僵在半空,那只拍向李闲头顶的手掌,此刻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禁锢,进退不得。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枯荣”之力,正被那股金色气运疯狂地中和、消耗。
那不是法力对抗,而是两种“道理”的角力。
他的“道理”,是万物枯荣,皆归于空。
而李闲的“道理”,是袍泽之命,重于泰山!
“你……”空明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惊怒与动摇,“你在燃烧自己的气运!为了两个凡人?你疯了!”
气运,是修士的根,是问道的梯。如此挥霍,无异于自毁长城!
“疯?”李闲盘坐在地,仰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看来你当‘神仙’当久了,忘了做人的滋味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里的金色光芒最为炽盛。
“老子的人,老子不保,难道指望你这个拿他们当柴烧的秃驴发慈悲?”
李闲的嘴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每一句都戳在空明那已经破裂的“禅心”上。
“你看看你,脸都绿了。你的‘枯荣禅境’,烧的是别人的命,烧完了,拍拍屁股说是‘慈悲’。老子这口锅,烧的是自己的运,烧完了,我兄弟能活命,这叫‘仗义’。”
李闲顿了顿,咧嘴一笑:“懂了吗?这就是人跟畜生的区别。”
“你找死!”
空明彻底暴怒,他那张俊秀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再无半点宝相庄严。
他猛地收回手掌,周身灰色僧袍鼓荡,整个人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核心。山顶那株巨大的菩提古树随之剧烈摇晃,灰败的气息疯狂弥漫,整个“枯荣禅境”的运转速度骤然加快!
“贫僧便让你看看,是你的气运金贵,还是这天地枯荣的法则更硬!”
轰!
那股催人老的灰色气息浓度暴增了十倍不止!
原本被金色气运逼退的衰败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凶猛地扑向远处的血刀疤和影子。
两人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庞,瞬间又变得灰败下去,生命力流逝的速度再次加快!
李闲闷哼一声,只觉得压在身上的山岳陡然变成了一座太古神山。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维持着气运连接,就像用血肉之躯去堵住火山的喷发口。
【警告!宿主气运正在急剧消耗!】
【-100\/秒……-300\/秒……-500\/秒!】
系统疯狂的警报在脑海中刷屏,交互点和气运的存量,如同瀑布般飞流直下。
“侯爷!”血刀疤挣扎着嘶吼,他看到李闲苍白的脸色,心中涌起的不是求生的希望,而是绝望的愤怒。
他宁愿自己立刻化为飞灰,也不愿看到侯爷为他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闭嘴!”李闲头也不回地吼道,“老子花钱救人,你们他妈的要是敢自己死了,这笔账我下地府都跟你们算!”
他死死盯着暴怒的空明,嘴角的弧度却拉得更大,带着一种疯狂的挑衅。
“就这点本事?加油啊,秃驴!你这榨汁机转得也太慢了!老子都快睡着了!”
他一边用嘴炮疯狂输出,吸引着空明所有的注意力,心神却在这一刻,沉入了前所未有的空明之境。
不是空明的“空”,而是他自己的“明”!
【感悟:‘枯荣之心’已激活!】
在与“枯荣菩提”交互的那一刻,他获得的不止是信息,更是一种短暂的、能够理解这片领域运转方式的“权限”。
此刻,在人道气运与“枯荣禅境”的激烈对冲中,他仿佛化身成了这片天地的第三极。他能清晰地“看”到,空明如何像一颗心脏般,通过那棵菩提树,将一道道灰色的“血管”延伸出去,扎根在黑风山深处的九个节点上。
那九个节点,正是“镇山圭”所在!
它们像九颗钉子,将这片虚假的“枯荣法则”,死死地钉在了现实世界之上。
找到了!
李闲的眼底,闪过一抹无人察觉的厉色。
掀桌子的机会,来了!
“秃驴,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李闲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无形的规则呼啸,“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我的地盘上,乱搭乱建!”
空明眼神一凝,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再次升起。
李闲缓缓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向空明,又依次点向九个不同的方位。
“你这九块破砖头,埋得不错。可惜,你占的是我大玥皇朝的地。”
“现在,我以天策侯之名,要搞拆迁了。”
空明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席卷全身。他不知道李闲要做什么,但他本能地感觉到,对方接下来的举动,将会是致命的!
他再也顾不上维持高人风范,双手猛地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那棵菩提古树上的灰色光芒瞬间大放,化作一道道锁链,要将整个“枯荣禅境”彻底固化!
晚了!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意志!】
【‘言灵圣坛’权限确认!】
【警告!当前律令槽‘光阴暂缓’正在生效中,发布新律令将导致覆盖,并产生双倍消耗!是否确认?】
“确认!”李闲在心中咆哮,“给老子用最贵的套餐!今天就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强拆!”
【律令覆盖启动!】
【正在消耗功德-,气运-8000!】
【新律令正在生成……】
李闲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狂热到极致的神采。他双手掐出一个从未有过的、繁复而古老的印诀,对着脚下的大地,悍然按下!
“我,圣月皇朝天策侯,李闲!”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与整座黑风山的山脉脉动合而为一。
“敕令!”
“黑风山九大地眼,听我号令!”
“山圭易位,地气逆流!”
“此方天地,拨乱反正!”
“——律令·山河易!”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不是从天空传来,而是从大地深处爆发!
整座黑风山,不,是整片“枯荣禅境”,都随之剧烈地颤抖起来!
空明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骇然低头,只见那棵作为领域核心的菩提古树,根部正冒出滚滚黑烟,仿佛被地火灼烧。
那九个被他深埋在地脉之中的“镇山圭”,与他心神相连的九大基石,在这一刻,竟同时传来了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强行扭转、拔出的剧痛!
“不!!!”
空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不是他的“道理”被对抗,而是他讲道理的“桌子”,被李闲连桌腿都给踹断了!
“咔嚓……咔嚓嚓……”
清脆的碎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片笼罩着山顶的灰色天幕,如同被砸碎的玻璃,出现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痕。
真正的阳光,不再是一缕,而是成片地挥洒下来,带着煌煌天威,将那些灰败的“枯荣”之气尽数驱散。
那股疯狂吞噬生命的吸力,戛然而止。
远处,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的血刀疤和影子,只觉得浑身一松,那股压在神魂深处的死亡阴影,如潮水般退去。
紧接着,一股股精纯而温暖的生命能量,从崩塌的“枯荣禅境”中逸散出来,疯狂地涌入他们干涸的身体!
那是他们被窃走的“光阴”!
血刀疤花白的胡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根部开始转黑,影子的佝偻的背,也缓缓挺直了一些。
“噗——”
空明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色的佛血,整个人从半空中栽落下来,气息萎靡到了极点。领域被破,他遭受到了最可怕的反噬。
他挣扎着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个站在阳光下,虽然脸色苍白如鬼,嘴角却依旧挂着那副欠揍笑容的青年。
那双原本清澈无情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怨毒与刻骨的仇恨。
“天……策……侯……”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神魂俱裂的痛楚与不共戴天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