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香伸出手，似乎想触摸眼前这片由她念头所掌控的虚空。
她的指尖在空中微微颤动，那张冰冷的脸上，病态的潮红尚未完全褪去，反而与她眼底深处的清冷交织，形成一种诡异而迷人的魅力。
“五成，是你说的。”她收回手，声音恢复了七分冷冽，却无法完全掩盖那最后一丝颤音。
李闲嘴角一咧，收起了那副推销员的嘴脸，眼神里带着一丝洞悉人心的狡黠：“君子不君子的，我不在乎。但我李闲做生意，讲究的是双赢，你替我把家看好，我给你成神的机会，这买卖，谁都不亏。”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这鬼地方现在就是个空壳子，产出是零。零的五成，还是零。
只有把敌人引进来，杀掉，吞噬，才能产生收益。而引诱、筛选、虐杀猎物这种精细活，王美香绝对是专业对口的顶级人才。
让她干活，给她分红，天经地义。
王美香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闭上眼，再一次沉浸入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中。
片刻后，她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电，直射向迷宫深处的一片乱石堆。
“这里的阵法，太粗糙了。”她冷冷地评价道，“杀意外露，陷阱的触发机制过于单一，只能对付蠢货。”
李闲眉毛一挑：“哦？大管家有什么高见？”
王美香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对着那片乱石堆虚虚一握。
李闲立刻感觉到，【万相森罗殿】的权限后台，代表着“鬼车噬魂阵”的某个分支符文被强行点亮，并与那片区域的阵法节点粗暴地连接在了一起！山谷中，阴风乍起，仿佛有无数怨魂在低语。
“情绪，是最好的钥匙。”王美香冰冷地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个真理，而不是在提建议。接着，她手指轻点，另一股代表“饕餮噬天阵”的能量丝线被抽出，悄无声息地融入山壁岩层。“而灵力，是最甜美的祭品。”
李闲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刚刚拿到画笔，就迫不及待想用全世界的鲜血来涂抹画布的疯狂艺术家。这，才是他想要的“大管家”。
好家伙，自己只是搭了个毛坯房，这女人上来就要直接精装修成地狱十八层豪华套间。
他巴不得王美香把这里打造成铜墙铁壁。
王美香不再理他，身形一晃，竟直接融入了脚下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李闲能感觉到，整个死亡迷宫的阵法脉络，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冰冷而精准的意志，开始以一种远超他预期的效率，进行着自我优化和重组。
“啧，真是个事业型女强人。”李闲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轻松。
甩手掌柜的感觉，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搞定了内部装修，也该去看看我投资的‘前线业务部’搞得怎么样了。
他心念一动，意识顺着那条与石雷等人连接的因果线。
……
万象宗，西线阵地。
曾经破败、死寂的防线，此刻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一艘艘宗门制式的飞舟，撕开云层，降落在后方临时开辟出的巨大广场上，舱门打开，身穿库藏阁服饰的弟子们，流水般地搬下一箱箱码放整齐的物资。
一名库藏阁管事快步走到石雷面前，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他展开手中的玉简高声道：“石队长！代宗主口谕！西线所需，不计代价，优先足量供应！这是第一批物资，灵甲三百，飞剑五百，丹药管够！后续的支援，已经在路上了！”
他话音刚落，周围死里逃生的弟子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人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物资，当场就红了眼眶。
一名负责交接的库藏阁执事，满头大汗地捧着一枚玉简，小跑到石雷面前，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语气里充满了敬畏与艳羡。
“石……石队长，”那名执事腰弯得更低，语气带着几分谄媚，“这是清单，请您过目。代宗主亲口吩咐，您的事，就是宗门最大的事！三百件灵甲，五百柄飞剑，全在这里了。”
石雷没有去接。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这番景象。
那些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内门弟子，此刻正像工蚁一样，将宗门最精锐的物资搬运到他的脚下，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执事，现在对他毕恭毕敬，连称呼都变成了“队长”。
周围，无数道目光汇聚而来，羡慕、嫉妒、疑惑、敬畏……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罩住。
压力，前所未有的压力，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神魂之上。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体内那股源自太古巨猿的血脉之力，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开始不安地涌动，一股蛮荒霸道的气息，让他身后几名弟子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多多，你来点收。”石雷喉结滚动，声音低沉得如同岩石摩擦，体内那股初生的泰坦血脉，在万众瞩目的压力下竟有些蠢蠢欲动，让他感到口干舌燥的同时，更有一股想要仰天咆哮的冲动。
“好嘞！”钱多多一步窜了上来，毫不客气地从执事手中接过储物戒，神念一扫，脸上立刻乐开了花，“没错没错，一件不少，都是好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将储物戒揣进自己怀里，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这本就是他的东西。
柳莺儿站在石雷身侧，目光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物资，看到的却不是灵光，而是一缕缕与他们三人命运紧紧缠绕的因果丝线。这些丝线另一端，连接着宗门高层的期许、无数弟子的嫉妒，以及……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光杀劫。
她神魂中的净莲，无风自动，似乎在警示着这份‘恩赐’背后隐藏的枯萎与死亡。
他们不再是西线上一个不起眼的防守小队。
他们成了代宗主撬动全局的那根杠杆，成了万象宗在这场席卷天地的浩劫中，押下的最重一枚赌注。
赢，则一步登天。
输，则万劫不复。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那个神秘的“影子”，那个他们心中共同的“老大”。
就在这时，一道锐利的剑光从天而降，没有落在喧闹的广场上，而是精准地悬停在石雷小队面前。
光芒散去，露出一名身穿阵法堂长老服饰的灰袍老者。
老者面容枯槁，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有无数阵纹在其中生灭。他甫一出现，一股无形的场域便扩散开来，将周围的喧闹与嘈杂，隔绝在外。
“石雷何在？”老者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石雷心头一凛，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弟子石雷，见过孙长老。”
来者是阵法堂三长老之一的孙百符，以阵法计算精准、行事严苛着称，是宗门里真正的实权人物。
孙百符的目光在石雷身上扫过，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弟子体内蕴含着一股恐怖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力量，与情报中那个平平无奇的炼体修士，判若两人。
他没有多问，而是直接抛出一枚墨色的宗主令。
“代宗主有令！”
石雷、钱多多、柳莺儿三人神色一肃，立刻单膝跪地。
“命，西线护宗弟子石雷、钱多多、柳莺儿，即刻脱离西线防务，组建‘破晓’先锋队，由石雷任队长。”
“命，阵法堂长老孙百符、五行峰金、木两脉首席大弟子，协同‘破晓’小队，即刻执行‘补天’计划第一阶段任务。”
“所有物资，优先供给‘破晓’小队，凡任务所需，宗门上下，全力配合！”
一连串的命令砸下，石雷只觉得肩上那三百件灵甲、五百柄飞剑瞬间化作了万仞高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钱多多则是两眼放光，“先锋队”？“优先供给”？这不就是带薪创业，还给天使投资吗！
而柳莺儿的心，却沉了下去，“破晓”……黎明之前，往往是最黑暗的时刻。
脱离西线防务？
组建先锋队？
还要阵法堂长老和五行峰首席协同？
这到底是什么任务？
石雷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孙长老，敢问……何为‘补天’计划？”
孙百符收回宗主令，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眼望向遥远的天际，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那冥冥中正在崩坏的天道秩序。
他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缓缓开口，声音仿佛带着金石之音：“宗门镇宗大阵的坤位阵基，于前段时间，出现了一丝无法弥补的裂痕，追本溯源，是囚龙界……毁了。”
一句话，让石雷三人心头剧震。
柳莺儿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发紧：“孙长老，囚龙界不是万年前就已封闭的传说之地吗？毁灭是何意？”
“传说？”孙百符冷哼一声，“是事实！也正因其毁灭，才导致神魔封印彻底破开！”他顿了顿，抛出更惊人的消息：“囚龙界，只是个开始。养殖场共有九处绝灵之地，互为阵眼，构成了一座镇压万古的封印大阵。如今，一处崩，则八方动！”
“宗主的意思是……”柳莺儿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关键。
“没错。”孙百符的目光，重新落回他们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与期许，“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着那些东西一个个爬出来。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在封印彻底崩溃前，探明情况，甚至……重新加固封印！”
“这便是‘补天’计划！”
石雷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终于明白了。
宗门给的资源，不是为了守住小小的西线，而是为了去撬动那九座镇压万古的绝灵之地！
这是何等疯狂，又是何等气魄！
“我们的任务地点是哪里？”石雷沉声问道，声音竟已恢复了镇定。
压力依旧在，但当他知晓了真正的敌人是谁，那股压力，反而化作了沉甸甸的战意。
孙百符赞许地点点头，对石雷的表现颇为满意。
他摊开手，一幅由灵光构成的舆图，在几人面前展开。
舆图之上，万象宗的山门如同一粒安宁的米粒，而在其东南方，一团触目惊心的墨色污渍，仿佛是地图本身的癌变，被一道道血红的符文锁链重重圈禁，那污渍的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仅仅是看着，就让人神魂刺痛。
他那如枯枝般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那团令人心悸的墨色旋涡之上，声音仿佛是从古老石碑上拓印下来的一般，充满了岁月的沙哑与沉重：“宗门最古老的卷宗里，它只有一个名字——葬神渊。”
他顿了顿，让这个名字带来的寒意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难以遏制的厌恶与杀意，补充道：“葬神，是我们人族的叫法，带着期许。而在那些东西的口中，它只有一个称呼，一个能概括它们所有想法的称呼——‘养殖场’十三区，在万年前养的是人族。”
“九大绝灵之地中，距离我宗最近的一处，根据天枢殿的监测，那里的空间壁障，已经薄如蝉翼。
三天前，一支负责外围侦查的内门小队，全军覆没，神魂灯尽碎，连一道求救讯息都未能传回。”
钱多多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们，就是第一支深入其中的队伍。”孙百符的目光扫过三人，“石雷，你在西线展现出的力量，是我们需要的前锋，柳莺儿，据战报所言，你似乎有某种克制魔化植物的特殊手段，钱多多，你运气不错，或许能在那绝地中为我们找到一线生机。”
柳莺儿垂在身侧的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青气与一缕极淡的黑气悄然缠绕，又瞬间隐去。
她内心自语：“孙长老不知道，我的力量并非克制，而是同源。净莲与秽草，生与死，皆在我一念之间。渊中的‘诡异生机’，对我而言，或许是天大的机缘，也或许是……更致命的毒药。”
“至于老夫和五行峰的弟子，会为你们提供阵法和五行之力支援，在外围接应，并尝试构建隔离法阵。”
“此行，九死一生。”
孙百符最后说道，神色肃穆。
“你们，可有异议？”
空气一片死寂。
钱多多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脱口而出：“九死一生？长老，这死亡率也太高了点吧？那什么，抚恤金标准是多少？宗门给报销传送符吗？”可当他看到石雷和柳莺儿眼中那毫无惧色的光芒时，他后面的话又自己咽了回去，只是抓了抓怀里的储物戒，仿佛那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柳莺儿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以及一丝……跃跃欲试。她体内的净莲与秽草，仿佛感受到了同源而又截然不同的气息，正在兴奋地颤动。
石雷沉默地看着那片名为“葬神渊”的黑色天坑。他脑子里没想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就一件事：老大费那么大劲让他变强，不是让他来这儿哆嗦的。宗门把最好的东西都砸过来了，也不是让他当缩头乌龟的。干，就完了！退缩？那不成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老大那张玩世不恭的脸，浮现出他被植入泰坦血脉时那撕心裂肺的剧痛，浮现出他一拳轰碎山峦的畅快。
力量，不是凭空得来的。
荣耀，更不是。
老大给了他新生，宗门给了他信任。
他若退缩，枉为人！
石雷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孙百符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笑容，充满了蛮荒的野性与无畏的豪情。
“没有异议。”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钱多多的肩膀上，又与柳莺儿对视一眼，看到了她眼中的坚定。最后，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充满了蛮荒的野性与无畏的豪情。他对着孙百符，声音洪亮如钟：“‘破晓’先锋队，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