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新晋的【传法尸仙】们,则扮演了行刑官的角色。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各自为战,而是以三人或五人为一组,结成小小的阵势。古老晦涩的咒文在战场上空回荡,化作一道道精准而致命的法术。
有的尸仙指尖弹出墨绿色的火焰,沾染在妖魔身上,并不焚烧血肉,而是直接点燃其魂魄,任凭那妖魔在无声的痛苦中化为飞灰。
有的尸仙则挥洒出灰色的雾气,凡是被雾气笼罩的妖魔,行动瞬间迟缓,仿佛陷入了时间的泥沼,而后被紧随其后的天灾军兵轻易收割。
他们之间的配合,带着一种跨越了千年的默契,冷酷,且高效。
骸骨督军的败亡,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它那被怨念锁链抽中的庞大身躯,先是魂火熄灭,随即骨骼寸寸碎裂,最终在数十名尸仙的联合诅咒下,化作了一地毫无灵性的骨粉。
主帅一死,妖魔大军彻底崩溃,四散奔逃。
可它们的末日早已注定。阴影之中,张三千和他麾下的三百【暗杀殿奴】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无声地追猎着那些企图逃窜的漏网之鱼。
每一次闪现,都有一头高阶妖魔的头颅冲天而起。
这是一场由三个截然不同的“殿堂”,共同演绎的死亡交响曲。
地脉峰的幸存弟子们,包括林正阳在内,全都蜷缩在残破的阵法之后,脸色煞白地看着眼前这魔幻的一幕。他们分不清,这三股突然出现,又突然联手的势力,与那些妖魔相比,究竟哪一方更像是真正的“天灾”。
“林……林师兄,”一个年轻弟子嘴唇哆嗦着,牙齿都在打颤,“我们……我们是得救了吗?”
这一声询问,如同一盆冷水,将林正阳从巨大的震惊中浇醒。
得救?
他看着那些沉默如铁的黑甲战兵,看着那些在阴影中穿梭的怨魂,又看着那些吟诵着恶毒咒语的古尸。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寒意。
这些东西,绝非善类。
“别傻站着!”林正阳猛地回头,对着身后一群失魂落魄的同门厉声喝道,“我们还没脱离危险!”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断。
“所有还能动的,立刻归位!催动‘厚土固元阵’!我们地脉峰的弟子,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的阵法里!”
求人不如求己。无论这些神秘的“援军”是谁,将自己的性命完全寄托在他们身上,都是最愚蠢的行为。
被他一喝,残存的十几个弟子如梦初醒。他们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各自奔向阵法的节点,手捏法诀,将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尽数灌入脚下的大地。
嗡——
一层厚重的土黄色光晕,以他们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山石震动,地气升腾,残破的防御法阵在这股源自地脉的力量加持下,重新变得凝实稳固。
这才是他们地脉峰的根基。任凭外界风雨飘摇,魔物横行,只要脚踏实地,便能汲取无穷的力量。
看着光幕重新亮起,林正阳紧绷的神经才稍稍一松。他拄着剑,剧烈地喘息着,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血腥的战场。
一位年纪稍长的弟子凑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满是困惑与惊惧:“林师兄,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我从未听说过宗门内有这样一支力量。”
林正阳沉默了。
他何尝不是满心疑惑。
黑甲军团,怨魂刺客,古尸邪道。
这三股力量,任何一支单独出现,都足以被定义为“魔道”。可它们却同时出现,配合默契地为万象宗解围。这其中的诡异,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的力量,都源于死气与怨念。”林正行缓缓开口,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自语,“手段狠辣,作风酷烈,行事毫无正道风范……倒像是……”
他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到了一个宗门内流传已久的传说。
“师兄,你想到了什么?”那弟子追问。
林正阳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眼神里混杂着忌惮与一丝恍然。
“三十六主峰,七十二辅峰。除了我们这些行走在阳光下的,宗门之内,还有一些……处理影子的存在。”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我曾听师尊醉后提起过,在三十六主峰中,有一座名为‘尸鬼峰’。那一脉的弟子,终日与尸体、魂魄为伍,修行法门诡异莫测,被宗门视为禁忌,极少在人前显露。”
那弟子倒吸一口凉气:“尸鬼峰?传说中,能驱使万尸,拘役鬼魂的那一脉?”
“不错。”林正阳的目光死死盯着战场,“能同时调动如此规模的亡灵、怨魂和古尸,除了他们,我想不出第二个可能。”
“可……可他们为什么要帮我们?尸鬼峰不是向来不问世事,甚至与我等正统山峰素有嫌隙吗?”
“谁知道呢?”林正阳苦笑一声,“或许是宗门高层下达的死命令吧。只是没想到,这传说中的尸鬼峰,竟然恐怖到了这种地步。”
他的心中,一块大石稍稍落地。
只要是宗门的力量,哪怕再邪门,也终归是自己人。
……
森罗殿内。
李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进了王座里,像一滩烂泥。
高度集中的精神,去“说服”那一群活了千年的老油条,消耗极大。此刻的他,只觉得脑仁一阵阵地发胀,但那股掌控一切、颠倒黑白的兴奋感,却是最好的提神剂。
殿壁化作的镜面上,正上演着一出精彩绝伦的“内讧”大戏。
他的新演员们,表现得堪称完美。
“啧啧,看看这法术衔接,这诅咒的精准度。”李闲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镜面指指点点,像个挑剔的导演在复盘,“古尘这家伙,有点东西。不愧是当过领导的,这么快就把团队带起来了。”
“就是这股劲儿,太正经了,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下次得教教他们,杀人之前,先念两句诗,烘托一下气氛嘛。”
他百无聊赖地自言自语,目光扫过自己的三大殿堂。
【镇狱战兵】,忠诚的战士,无情的绞肉机。
【暗杀殿奴】,潜行的刺客,高效的收割者。
【传法尸仙】,新来的法师团,移动的炮台,还附带千年知识库。
“铁三角,成了。”李闲满意地打了个响指,“以后谁他妈还敢说我炼气二级是废物?老子现在是一个人,就是一个加强团!”
他注意到,在那片混乱的战场边缘,有一小片土黄色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却又顽强地亮着。
那是林正阳他们。
“哟,还没死绝呢。”李闲咧嘴一笑,“生命力挺顽强。不错,合格的观众,就该活到最后,看完彩蛋。”
对于地脉峰弟子的死活,他其实并不怎么上心。他救他们,只是因为这场妖兽攻城,砸了他的场子,让他很不爽。
现在,场子找回来了,还顺手收了一批强力小弟,简直血赚。
就在战场上最后一头妖魔,被张三千的怨念匕首钉死在地上,发出一声不甘的哀嚎后,整个东线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杀戮,结束了。
李闲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切断与战场的链接,好好睡上一觉。
突然,他整个人猛地一僵。
那股瘫在王座里的慵懒瞬间消失,他的脊背绷得笔直,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不对劲。
他通过森罗殿与整个战场建立的意志链接,像是被人……轻轻拨动了一下。
那不是攻击,甚至不带任何敌意。
那是一道目光。
一道平静、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目光,不知从何而来,悄无声息地降临在这片刚刚平息的战场上。
这道目光没有理会那些残存的地脉峰弟子,也没有过多关注天灾军团的杀伐之气,甚至对暗杀殿的诡谲怨念也只是一扫而过。
它的焦点,牢牢地锁定在了那座刚刚改名为【葬仙殿】的巨大古墓上,以及那两百名气息大变的【传法尸仙】。
李闲感觉到,自己的森罗殿规则,第一次被“观察”了。
对方看的不是热闹,不是力量,而是力量背后的……“理”。
那目光中没有震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的、冷静到极致的探究。仿佛一位棋手,在审视一个从未见过的棋局,分析着其中的每一种变化,每一条规则。
李闲嘴角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正在舞台上尽情表演的演员,灯光、掌声、喝彩都属于他。可就在谢幕的瞬间,他发现,观众席的最深处,还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从头到尾,没有鼓掌,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穿透了他所有的表演,看清了他藏在戏服下的真实模样。
这感觉,让李闲浑身不自在。
那道目光在【葬仙殿】上空停留了数息,似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随后便如潮水般悄然退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森罗殿内,一片死寂。
李闲缓缓坐直身体,手指无意识地在王座扶手上敲击着,眉头紧紧皱起。
“妈的……”
他低声骂了一句。
“刚才那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