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把神只的骨头，扔进粪坑里泡了三天三夜”，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精准无比地扎进了洛清寒刚刚绷紧的神经。
轰！
一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再也无法压制，从她体内轰然爆发！那不再是属于五行峰首席的凛然正气，而是夹杂着无尽羞辱与愤怒的、纯粹的毁灭欲望！
整个丹室的空气瞬间凝固，地上散落的药渣和玉简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掀起，又被冻结在半空，蒙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洛清寒的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五行诛邪神剑】的剑柄。那双清冷的眼眸，此刻已是一片血红，死死地锁定在清微那张近在咫尺、布满油污的老脸上。
只要他再多说一个字，她不介意先斩了这位师叔，再去屠了那个魔头！
“哎哟哟，好大的煞气。”
清微师叔却像是被三伏天的冰水浇了个透心凉，非但没有半分惧意，反而舒服地打了个哆嗦。他非但没退，反而又往前凑了半分，浑浊的眼睛里，那兴奋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就是这个味儿，错不了！”他啧啧称奇，像个鉴宝的宗师在端详一件绝世奇珍，“霸道，蛮横，不讲道理……它不是想污染你，也不是想吞噬你，它是在……给你下定义？”
他伸出一根枯瘦焦黄的手指，凌空点了点洛清寒的眉心。
“小丫头，你这不是被魔头附身，你这是……被某个东西，强行册封了啊。”
洛清寒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疯疯癫癫、邋里邋遢的老头，到底是什么来路？他竟然只凭“闻”，就能看穿那场屈辱“册封”的本质！
她握剑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一时间竟不知该斩出，还是该收回。
就在她心神剧烈动摇的刹那，那个男人的意志，再一次，如跗骨之蛆般降临！
这一次，不是羞辱性的指令，也不是恶劣的感官共享。
而是一道宏大、冰冷、不容置喙的——神谕。
【森罗铁序之神，聆听界主敕令。】
【此为汝之第一职责：凡见本界主之像，或闻本界主之名，当行叩拜之礼，颂吾真名以彰神威。】
【违者，神格剥夺，神形俱灭。】
荒谬！
无耻！
卑劣！
洛清寒的神魂在疯狂咆哮，她宁愿神形俱灭，也绝不可能对那个无赖行叩拜之礼！
然而，那道链接在她神魂深处的规则，却开始蛮横地发挥作用。一股源自“神职”的、无法抗拒的力量，开始强行扭转她的身体。
她的膝盖，一软。
身体，不受控制地，缓缓向下弯曲。
“不——！”
洛-清寒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体内的五行灵力以前所未有的疯狂程度爆发！金、木、水、火、土五色神光冲天而起，在她身后交织成一道璀璨的光轮，死死地对抗着那股下坠之力！
她的身体，就这么僵在了半跪的姿势，剧烈地颤抖着。
一边是五行峰正统道法，是她十七年来引以为傲的修为根基。
另一边，是来自魔域的“神职”权柄，是那道屈辱的规则枷锁。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的体内，展开了一场惨烈至极的战争！
“哦？”
清微师叔的眼睛亮得像两颗太阳。他非但没有出手相助，反而兴奋地后退两步，从地上捡起一块玉简和一支符笔，竟开始当场记录起来。
“哈哈！成了！真的成了！一边是五行峰的纯阳正法，像个傻小子一样死守灵台！另一边……啧啧，这股劲儿，是从魂儿里冒出来的！不讲道理，霸道无比，在给她下命令，在改她的规矩！要撞上了，要炸了！太妙了！再撑一会儿，千万别死，让老夫看个明白！”
“啧啧，两种力量开始对冲了，看这架势，再撑十息，这小丫头的经脉就得断一半，再过二十息，道基就要出现裂痕，三十息后……嘿，好好的一个天才，就要变成废人咯。”
他嘴里念念有词，手下笔走如飞，没有丝毫要插手的意思，反而像是在观察一炉即将炸膛的绝品丹药，期待着那最绚烂的瞬间。
洛清寒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她的七窍，都渗出了丝丝血迹。五脏六腑如同被两只巨手反复撕扯，剧痛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她依旧死死地挺直着上半身，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跪？
她洛清寒，上不跪天，下不跪地，此生只跪父母师尊。
要她跪那个男人？
除非她死！
就在她的意志即将被剧痛彻底淹没的瞬间，一道戏谑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哟，骨头还挺硬？】
那声音仿佛带着画面，让她“看”到李闲正抠着脚，一脸坏笑地欣赏着她的挣扎。
【哟，骨头还挺硬？行吧，给你个机会。跪不下来，那就换个方式求饶。对着你面前的人，喊一句‘闲哥哥，我错了’，本界主就大发慈悲放过你。】
噗——！
这句传音，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洛清寒再也压制不住，一口心血狂喷而出，体内的灵力彻底暴走！五色神光与那股阴邪之力轰然对撞！
“够了。”
就在她即将道基崩毁的前一刻，一道平淡的声音响起。
清微师叔不知何时已经扔掉了玉简，一只干枯的手掌，轻飘飘地按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没有磅礴的灵力，也没有浩瀚的威压。
只有一股返璞归真的“理”，顺着他的掌心，涌入洛清寒体内。那股“理”仿佛在说：水火不可同炉，阴阳不可并济，都给老夫安分点。
刹那间，洛清寒体内那场惨烈的战争，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平息。
那股来自“神职”的阴邪之力，像是老鼠见了猫，飞速缩回了她的神魂深处，再也不敢动弹。而她暴走的五行灵力，也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安抚，重新回归经脉。
噗通。
洛清寒浑身脱力，彻底瘫软在地，月白色的长裙被鲜血与尘土玷污，狼狈不堪。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清微师叔收回手，捻了捻手指，放到鼻尖闻了闻。
“嗯……这股‘神力’的味道，比刚才更浓郁了。看来那只小虫子，已经把巢穴扎得更深了。”
他低头，俯视着瘫在地上的洛清寒，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多了一种……农夫看待试验田里长势最好的那颗庄稼的眼神。
“小丫头，你惹上的这个玩意儿，老夫也解不了。”清微师叔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洛清寒滚烫的怒火之上，让她心中一沉。连这位深不可测的师叔都说“解不了”，意味着她将永远背负这份耻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复仇，这条路，比她想象中还要艰难。
清微师叔的话，让洛清寒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不过……”他话锋一转，咧嘴一笑，露出那口焦黄的牙，“老夫虽然解不了，却能给你一把更锋利的刀，让你自己去‘解’。”
他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不知用什么兽皮做的袋子，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最后捏出一个小小的、通体碧绿的玉瓶，扔到了洛清寒面前。
玉瓶滚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九转碧落丹】，一炉十二颗，都在里面了。”
洛清寒的瞳孔猛地一缩，屈辱与渴望在她血红的眼底疯狂交战。那瓶丹药是她复仇的希望，却也成了套在她脖颈上的另一道枷锁。
她挣扎着伸出手，指尖因用力而颤抖，不知是想抓住那救命的丹药，还是想将其捏碎。
“别急。”清微师叔用脚尖轻轻踩住了玉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加掩饰的、疯狂的求知欲。
“丹药？这等凡物，与你体内正在发生的‘神迹’相比，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瓶瓶罐罐罢了，白送你又何妨？”
他蹲下身，伸出枯瘦的手指，如品鉴最稀有的药材一般，小心翼翼地沾起洛清寒脸颊上的一丝血痕，放到鼻尖轻嗅，随即脸上露出如痴如醉的狂热神情，语气低沉而颤抖。
“从今天起，你每个月，都要到老夫这里来一次。让老夫检查你体内的变化，记录那只‘小虫子’对你道基的每一次改造。”
“你，洛清寒，无需炉鼎，无需药引，以神为火，以身为炉，你本身……就是一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活体神丹！”
活体丹方。
这四个字，像四根淬了毒的冰锥，穿透了洛清寒的耳膜，钉进了她的神魂深处。
那是一种比李闲的“册封”更加赤裸，更加本质的侮辱。
李闲把她当成一个可以肆意摆弄的“属神”，一个彰显威风的玩物。
而眼前这个疯癫的老头，甚至没把她当成一个“物”，他把她当成了一味“药材”，一块可以随时切片、研磨、观察药性变化的田地。
狼狈与屈辱，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洛清寒瘫在地上，身体动弹不得，唯有那双血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清微。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清微此刻已经被凌迟了千万遍。
她想拒绝。
她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拔出【五行诛邪神剑】，将这张令人作呕的脸劈成两半。
可她做不到。
身体的虚弱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她脑海中，那道戏谑的声音，那个男人翘着二郎腿、抠着脚的无赖模样，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回放。
力量。
她需要力量。
需要足以碾碎那座魔殿，足以将那个男人挫骨扬灰的力量！
【九转碧落丹】是她的希望，是她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而这根稻草的代价，是让她从一个“玩物”，再兼任一份“药材”。
呵……
洛清寒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凄厉而惨然的弧度。
她的骄傲，她的清冷，她的正道之心，早已在刚才那场被迫下跪的战争中，被碾得粉碎。
既然已经身在地狱，又何必在乎多踩几脚污泥？
“好。”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生了锈的字，从她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丹室死寂的空气里。
清微师叔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随即，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宛如孩童得到心爱玩具般的巨大喜悦。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得搓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识时务！你这丫头，比五行峰那帮榆木疙瘩强多了！什么狗屁正邪，大道之下，万物皆为刍狗，皆可入药！”
他猛地停下脚步，蹲下身，用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审视着洛清寒，就像在看一株即将成熟的绝品神药。
“放心，老夫对你的身体没兴趣，老夫只对你体内的‘道’有兴趣！”他伸出手指，点了点洛清寒的丹田，又点了点她的眉心，“那只小虫子，它在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规则’改造你的根基。它想把你变成它的形状，而老夫，要把它变成我的丹方！”
他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洛清寒脸上。
“每个月初一，子时，来这里。老夫要抽你一管血，探你一寸魂，记下那‘规则’的每一次脉动。你放心，老夫有分寸，死不了。”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脚，将那只踩在脚下的玉瓶，轻轻一踢。
叮当。
碧绿的玉瓶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滚到了洛清寒的手边。
“拿去。”清微的语气，像是打发一个乞丐，“丹药管够，只要你这块‘药田’，能给老夫种出想要的东西。”
洛清寒没有说话。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颤抖着伸出手，将那冰凉的玉瓶攥入掌心。
那不是丹药。
那是她用尊严换来的，复仇的刀。
她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每动一下，全身的骨骼和经脉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她没有再看清微一眼，转身，拖着那身被血与土玷污的月白长裙，一步一步，向着洞外走去。
背影，萧索，孤绝。
却带着一股不将一切焚烧殆尽，誓不罢休的决绝。
清微没有阻拦，只是痴迷地望着她的背影，嘴里念念有词：“五行纯阳之体，被种下了森罗魔域之‘因’……阴阳对冲，道魔共生……这炉‘天地烘炉人身大丹’，若是炼成了，会是个什么光景？哈哈哈……太有趣了！”
……
“万相森罗殿”内。
李闲皱着眉，从那张破旧的九尾天狐地毯上坐了起来。
“奇怪。”
他摸着下巴，脸上的得意和坏笑收敛了许多。
就在刚才，他通过【界主模板】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洛清寒的“抗旨”大戏，正准备再加点料，让她喊一句更羞耻的口号时，一股极其古怪的力量，突兀地介入了。
那股力量并不强大，甚至有些微弱，但层次极高。
它没有攻击性，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此地，禁止喧哗。
然后，李闲就感觉到，自己与洛清寒之间的那道“神权链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强行隔断了信号。他还能感知到洛清寒这个“用户”在线，却无法再向她发送任何“指令”和“弹窗”。
“什么情况？防火墙升级了？”李闲百思不得其解。
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不是来自洛清寒本身，也不是她身上那些神器。那是一种外来的，更古老，更接近“道”的本源的力量。
就像一个黑客，正在入侵服务器，结果碰上了机房的总电闸。对方直接拉了闸，让他的一切操作都成了无用功。
“万象宗里，还有这种高人？”李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本以为自己这套“规则”层面的玩法，在新手村里已经可以横着走了。没想到，刚给新员工开完“入职培训”，就碰上了硬茬子。
“算了，反正人已经绑定了，跑不掉。”李闲很快就把这点小小的挫败感抛之脑后。
折磨洛清寒只是开胃小菜，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心念一动，调出了自己的系统面板。
【宿主：李闲】
【境界：练气二层（万年不变）】
【怨念值：（巨款）】
【核心能力：万物皆可舔、神魔眼、言灵·谶语之力、因果编辑】
【界主模板（初级）：已绑定属神*1（森罗铁序之神·洛清寒）】
看着那笔刚刚从怨念囚笼里收割上来的巨额怨念值，李闲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是时候了。”他搓了搓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系统，给我进行【因果编辑】！”
他的目标，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也不是什么功法秘籍。
而是他自己。
或者说，是这具身体的“根基”。
【叮！检测到宿主意图编辑自身‘灵根’属性。此为生命体核心因果，篡改难度极高，失败后坐力巨大，请宿主确认！】
“确认！必须确认！”李闲毫不犹豫，“把‘废灵根’这个设定，给我改成‘混沌神魔灵根’！听名字就霸气！”
【……】
【经检测，该编辑幅度超出规则上限，所需怨念值无法估量，失败率100%，后坐力将导致宿主瞬间湮灭。请求被驳回。】
“靠！”李闲骂了一句，“那就改个低调点的，改成‘天品五行灵根’总行了吧？”
【……请求被驳回。】
“那地品？玄品？黄品总行了吧？！”
【……请求被驳回。】
李闲有点抓狂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因果编辑】到底能干嘛？难道只能改改桌子椅子的材质吗？”
【叮！提醒宿主，因果编辑的核心在于‘篡改既定事实’，而非‘凭空创造’。建议宿主从最小范围、最低限度开始尝试。】
李闲冷静下来，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
最小范围，最低限度……
有了！
“系统，编辑我的灵根属性。”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在‘废灵根’这个既定事实后面，给我加一个微不足道的后缀。”
“废灵根——（成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