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多毫不怀疑。
裴老板说物理丧偶。
就一定能把他物理注销得连根毛都不剩。
还他妈是走的正规“售后”流程!
他看着拍在胸口那份《婚前协议》。
雪白的纸页。
“赵一多”那三个张牙舞爪的签名旁边。
配偶栏。
空白。
像一张等着吞噬灵魂的巨口。
再看看怀里。
小满软软地靠在裴星若肩头,大眼睛半眯着,小脸有点苍白,似乎刚才那声“哼”掉了蛇头消耗不小。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着妈妈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口,留下几道细微的褶皱。
一股巨大的憋屈混合着深入骨髓的疲惫,还有一丝“这他妈就是命”的认命感,冲垮了赵一多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
“签…”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像破风箱在抽,“…老子签…”
他颤抖着,用那只沾满灰尘、血迹和湮灭能量灰烬的手,抓住那支镶钻签字笔。笔尖悬在配偶栏上方,如同千钧重。
“爸比…”小满似乎感应到什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赵一多,带着点小委屈,“…裴老师凶凶…”
“不凶不凶…”赵一多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笔尖落下,“签了…就不凶了…”
笔尖触及纸页的刹那!
“等等!”
一声空灵却带着急促的声音响起!
白鸽!
那个刚经历污染爆发、左肩覆盖着脆弱新生银芒、狼狈半跪在地的议会特使!
此刻猛地抬头!
星空般的眼眸透过破损的面具,死死锁定赵一多手中的笔!
更准确地说…
是锁定他胸口那片紧贴着协议纸页的…
温润白羽!
“护发素…售后…”白鸽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虚弱和不容置疑的紧迫,“…未…完成…”
她的目光艰难地转向裴星若,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
“…协议…绑定…可…稍后…”
“…污染…残留…需…‘钥匙’…紧急…‘固本’…”
“…否则…印记…崩溃…锚点…受…波及…”
污染残留?
印记崩溃?
波及锚点?!
裴星若冰封的瞳孔骤然收缩!抱着小满的手臂瞬间勒紧!刚才小满那声轻哼后的虚弱,瞬间有了最坏的联想!
“说清楚!”她的声音如同冰刀刮骨,“什么残留?怎么固本?!”
赵一多手中的笔也僵在半空,心脏狂跳!白羽印记崩溃?波及小满?!
白鸽强撑着,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指尖极其微弱地萦绕起一丝纯净的秩序银芒,指向赵一多胸口那片白羽。
“…南极…冰下…教授…核心…污染…侵蚀…过…”
“…‘钥匙’碎片…与…管理员…融合…不…彻底…”
“…污染…虽被…锚点…意志…抹除…”
“…但…秩序结构…受损…根基…不稳…”
“…需…同源…高纯度…方舟能量…紧急…灌注…‘固本’…”
“…否则…”
她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疲惫和沉重。
“…碎片…将…自行…剥离…”
“…连带…管理员…生命…印记…”
“…及…锚点…能量场…稳定…”
碎片剥离?!
生命印记?!
小满能量场?!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炸弹!
赵一多瞬间感觉胸口那片温润的白羽变得滚烫无比,甚至隐隐传来一种细微的、令人心悸的剥离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他灵魂深处被硬生生撕扯出去!
“草!”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裴星若的脸色更是煞白!她低头看着怀里似乎感应到不安、小眉头微微蹙起的小满,冰封的心防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协议?签字?在女儿可能受到波及的威胁面前,瞬间变得无足轻重!
“怎么固本?!”裴星若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需要什么?!”
“他…”白鸽的指尖,艰难却无比精准地,指向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赵一多。
“…丹田…方舟能量…”
“…70%…”
“…引导…”
“…注入…‘钥匙’碎片…”
“…即可…”
引导能量?
注入碎片?
赵一多自己来?!
裴星若和赵一多同时一愣。不是小满?
“引导…需…专注…无扰…”白鸽的声音更加虚弱,身体微微晃动,左肩新生的银芒明灭不定,“…任何…外力…干扰…情绪…剧烈波动…皆可…导致…能量暴走…碎片…加速…崩溃…”
外力干扰…
情绪剧烈波动…
加速崩溃…
裴星若冰封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猛地钉在赵一多胸口那份《婚前协议》上!那支镶钻签字笔的笔尖,还悬在空白的配偶栏上方!
协议…
签字…
此刻…
成了最大的外力干扰源!
最大的情绪剧烈波动源!
最大的…催命符?!
赵一多也反应过来了,他看着胸口那份协议,再看看白鸽指尖微弱的银芒指向自己丹田,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后怕席卷全身!刚才要是签了…是不是就等于亲手给自己和闺女点了加速死亡?
“鲁智深!”裴星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雷霆决断!
“在!”光头猛男瞬间绷紧。
“清场!”裴星若冰封的手指猛地一扫!“金大福!薛宝钗!无关人等!全部!退到幼儿园外围!启动最高级别能量屏蔽!”
“是!”鲁智深毫不拖沓,一把拎起还在哀嚎自己“星河璀璨”头的金大福后衣领,像拖麻袋一样往外拖!
“警告解除!执行最高屏蔽协议!能量场构建中!”薛宝钗的监控探头瞬间收回,冰冷的电子音带着最高效率的执行力。
操场边缘瞬间清空。只剩下裴星若抱着小满,赵一多,以及半跪在地、气息微弱的白鸽。
夕阳的余晖给这片焦黑的战场披上一层凄凉的暖色。
裴星若抱着小满,一步步走到赵一多面前。冰封的眸子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她看着赵一多惨白的脸,看着他胸口那片滚烫的白羽,看着他手中那支悬停的镶钻笔…
然后。
她极其缓慢地。
伸出手。
不是抢笔。
不是撕协议。
而是…
用那纤细、冰冷、带着绝对掌控力的手指…
轻轻地…
坚定地…
将那份拍在赵一多胸口的《婚前协议》…
连同那支镶钻签字笔…
一起…
抽了出来。
动作流畅。
带着一种…冰冷的优雅。
和…一丝…
难以言喻的…
不甘?
她看也没看那份协议。
手腕一翻。
如同丢弃一张废纸。
将那份承载着冰冷绑定意志的协议…
连同那支价值不菲的镶钻笔…
随手…
抛在了身后焦黑的地面上。
纸张落在灰烬里。
笔尖戳进泥土。
钻石笔帽在夕阳下折射出最后一道冰冷的光。
随即被扬起的尘埃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