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得意落座:还是圆圆懂事。方方这般刁蛮,当心日后无人敢娶。
谁要嫁人?方方昂首道,我此生都要跟着。
可我妹妹总要出阁的......
那我便作的陪嫁侍婢!这率真话语惊得莲儿耳根通红,连声轻斥:胡说什么呢!那含羞带怯的语调,倒比 还要柔上三分。
“大 ,成亲有什么好害羞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方方大大咧咧地挥挥手,“大 喜欢什么样的郎君?是斯文俊秀的书生,还是威武雄壮的将军,或者……”
“死丫头,这种话也敢乱说,看我不收拾你。”
大 羞恼地从小凳上跳起来,追着方方打闹。两个姑娘嬉笑着扭作一团。
“圆圆快来帮我!”大 喊道。
“来啦!”圆圆笑着加入战局。
三人闹成一团。
圆脸青年津津有味地看着她们嬉戏,丝毫没有劝阻的意思。
突然,纱帐外传来急促的呼喊:“公子,出事了!”
圆脸青年急忙起身走出纱帐。
三个姑娘也停下玩闹,好奇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来到帐外,圆脸青年顿时呆住了。
空地被黑压压的人群团团围住。这些人衣衫破烂,手持各式武器——前排握着刀剑长矛,后排举着柴刀、斧头、门杠甚至锅铲……
车队护卫们正紧张地与他们对峙。
青年心头一紧:糟了,遇上流寇了!
“诸位好汉,”他强作镇定地拱手,“我们愿献上一车粮食作为买路钱,还请行个方便。”
流寇们沉默不语,只有凶狠的目光如野兽般紧盯着他们。
青年硬着头皮继续道:“不知哪位是首领?若嫌条件不够,我们可以再谈。”
“谈什么谈!”一个黑脸壮汉带着几个大汉走出人群,“你们的东西,老子全要了!”
他虽在回话,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纱帐。帐内三个姑娘正悄悄掀开纱帘偷看,被这凶神恶煞的目光吓得一哆嗦。
“大 ,怎么办?”圆圆声音发颤。
“怕什么!”方方握紧一柄碧玉小刀,刀刃寒光闪闪,“谁敢欺负 ,我就捅了他!”
这 是临行时少爷给她的,当时还笑说:“你这泼辣性子,遇到贼人正好用它防身。”
谁知竟真派上用场了。
哼!少爷真是个乌鸦嘴!
大 收回视线,望向方方手中的 ,轻声说道:方方,待会儿若是贼人闯进来,你就用这把刀杀了我。
什么!
大 您——
方方和圆圆都惊呆了。
若是贼人冲进来,我们三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好下场?与其 ,不如自尽保全清白。方方,记住了吗?
大 的声音依旧柔美动听,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大 ,我明白了。我会先...先刺死大 ,再自尽。方方目光坚毅地说道。
圆圆虽然害怕,仍颤抖着说:我也跟你们一起。
好,到时候方方你可别心软。大 说完,再次望向帐外。那个黑脸贼首不时投来淫邪的目光,令她作呕。
黑脸贼首盯着纱帐看了半晌,因距离太远看不清虚实,忍不住回头问身后一个矮瘦贼人:你确定里头有姑娘?
大哥,俺敢打包票,里头有三个黄花闺女!瘦子连忙答道。其实他只见过方方圆圆,但想着丫鬟都这么标致, 肯定更美。
黑脸贼首舔着嘴唇,对圆脸青年喊道:这样吧,俺大发慈悲,只要你们留下所有财物,还有——
他指向纱帐。
圆脸青年暗叫不妙。
还有帐子里的人,就放你们走。怎么样,俺是不是很...很...
那个词儿咋说来着?他低声问。
瘦子赶紧提醒:大哥,是通情达理。
对!俺是不是很通情达理?
这狗贼竟敢打我妹妹和方方圆圆的主意,简直找死!
圆脸青年强压怒火道:好汉,财物尽可拿去,但人必须带走。若你答应,我们留下财物立刻离开;若不答应——
他指着周围侍卫:我这些家将也不是好惹的。
侍卫首领回头望了一眼,暗自懊悔——若是马匹还在身边,他有十足把握冲散这群乌合之众。可眼下步战,敌众我寡......
后悔的不只是他,圆脸青年同样懊悔不已,早知不该卸下马车的马匹。若那四匹骏马还在,加上侍卫们在前开路,或许能带着妹妹和方方圆圆冲出重围。
“不行!纱帐里的人必须留下,财物也得留下,你们可以走。至于这些侍卫……呵呵,有胆就试试看。”
黑脸贼首毫不退让,直接回绝了圆脸青年的请求。
圆脸青年脸色阴沉,指挥侍卫和仆役们围住纱帐。仆役们虽握着兵器,却战战兢兢,不知能否派上用场。
他站在纱帐外,低声对里面的三个女孩说道:“待会儿打起来,你们千万别出来。若情况不妙……”
圆脸青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哥哥放心,妹妹宁死也不会 !”大妹妹的声音柔中带刚。
“我们也是,死也要陪着大妹妹!”方方紧接着说道。
“嗯!”圆圆重重应了一声。
圆脸青年眼眶发红,叹道:“都怪我,这次生意不该带你们出来。”
“不怪哥哥,是妹妹自己求着跟来的。”
话音未落,贼人已冲杀过来。
圆脸青年的侍卫虽比流贼强悍,奈何寡不敌众。
流贼人数超过六百,六倍于侍卫。
那五十多名仆役几乎毫无作用,转眼间便溃不成军——
有的跪地哭求饶命;
有的抱头乱窜;
还有的试图反抗,却被贼人一刀砍倒。
黑脸贼首带着四五名手下,个个身怀武艺。
尤其是那黑脸大汉,力大无穷,手中铁棍舞得呼呼生风,凶悍异常。
近距离厮杀中,侍卫们眼前尽是密密麻麻的贼影,四面八方皆是袭来的兵器。他们无暇分辨攻击方向,只能凭借本能挥刀格挡,机械地重复着劈砍动作。
刀锋或与兵器相撞,或砍中敌人,又或落空,侍卫们已无暇顾及战果,只能迅速收刀,再度出击。
转瞬间,侍卫们耳中充斥着金铁交鸣与惨叫的混杂声响,眼中满是狰狞、恐惧或麻木的面孔——
他们听不见同伴的呼喊,也看不清敌人的数量,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敌,否则便是自己死。
这场厮杀,从一开始便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生死对决!
贼寇仗着人多势众步步紧逼,虽有胆怯者想退,却被后方同伴推挤着无法脱身。
侍卫们组成的防御圈不断收缩,伤亡惨重,圆阵范围越来越小。
沈万三握剑的手不住颤抖,这把装饰华美的宝剑此刻显得如此无力。他额头沁满汗珠,心中天人交战——作为沈家最后的支柱,若他倒下,百年家业将毁于一旦。但要他抛下妹妹独自逃生...
弟兄们再加把劲!黑脸贼首一棍击退侍卫,高声鼓动,宰了这群人,今晚管饱!记住别伤着纱帐里的人!
贼众闻言士气大振,侍卫们的防线岌岌可危。
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沈万三与黑脸贼首同时循声望去,只见烟尘中二十余骑飞驰而来。
前面的朋友行个方便,借条道。为首的少年骑士扬声喊道。正是途经此处的朱慕一行人。
沈万三眼中刚燃起的希望又黯淡下去——不是官军,领头者又如此年轻,看来援兵无望了。
那黑脸贼首心中稍安,贪婪的目光却黏在了朱慕胯下那匹神驹上。
这马生得异常雄健,比寻常战马高出两头有余,连沈万三拉车的四匹骏马与之相比都逊色三分。黑脸汉子从未见过这般高大的战马,虽不知价值几何,却认定此马正合自己骑乘——战场上,一匹良驹便是多一条性命!
要走也行,马留下!贼首厉声喝道。
那马儿喷着响鼻,昂首摆尾,似对贼人的要求极为不满。
沈万三偷眼瞧去,却见马背上的少年面色骤寒,稚气未脱的脸上竟透出几分慑人威势。
这莫不是哪家贵胄子弟?
他暗叹一声,忽生恻隐:横竖自己难逃此劫,不如结个善缘,来世或许能投个好胎。当下朝朱慕喊道:小兄弟,性命要紧,将马给他罢!
朱慕闻言一怔,心道这人倒怪,自身难保还要多管闲事,便问:阁下何人?
苏州沈万三,祖籍吴兴南浔。圆脸青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声道,小兄弟若能生还,可否去吴兴为我和妹妹立个衣冠冢?我妹妹叫沈玉莲——
他猛然惊觉,若兄妹二人曝尸荒野,岂非要成孤魂野鬼?有座衣冠冢,魂魄也好寻个归处。
你叫沈万三?朱慕面露讶色。
正是,阁下认得我?
朱慕摇头未答,那厢黑脸贼首早已暴跳如雷:当老子是死人不成?!
随着一声令下,贼众攻势骤紧。贼首却领着四五个心腹逼近朱慕,狞笑道:小子,想清楚了?
朱慕嘴角微扬:想清楚了。
识相!留下马匹,滚吧!贼首志得意满——今日不仅劫得钱粮女子,更平添一匹宝马!
少年眸中寒光乍现:我想清楚的是——
取你狗命!
话音未落,战马已如离弦之箭冲出,二十铁骑紧随其后。贼首初时不屑,心想个半大孩子能有何能耐?
转眼间,他脸色剧变。
对面二十骑冲杀而来,气势如虹,虽人数不多,却给人以千军万马般的压迫感,那冲天的煞气令人窒息。
纱帐前,沈万三捶胸顿足,哀叹连个立衣冠冢的人都没了。
纱帐内,方方小脸通红,望着策马冲入敌阵的朱慕,心跳如鼓。好生英武!
圆圆的脸颊比她更红,呼吸急促。
大 暗自叹息,可惜这小郎君命不久矣。
再看那黑脸贼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