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鎏金铜炉吞吐着龙涎香雾。
紫烟如活物般攀着盘龙藻井的穹顶蜿蜒而上,将二十八星宿的彩绘晕染成流动的星图。
十二根朱漆蟠龙柱间,檀香与烛火交织成朦胧的光网。
连地砖上雕刻的四海升平面图都在光影里忽明忽暗。
安倍山斜倚在九龙攒珠的龙椅上,玄色锦袍下若隐若现的金线蟒纹随着呼吸起伏。
他戴着翡翠扳指的右手,正有节奏地叩击着扶手。
那是以整块南海砗磲雕刻的饕餮纹。
兽瞳处镶嵌的血珀在烟雾中泛着诡异的红光,与他眼底翻涌的野心遥相呼应。
目光扫过阶下争论不休的文武百官,声音沉稳如钟:“诸位卿家,波斯王子卑路斯前来求救,请求大唐出兵助其复国,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话音刚落,兵部侍郎李抱玉就大步出列。
玄色朝服的下摆扫过金砖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躬身叩拜,语气急切:“启禀摄政王,臣认为万万不可出兵!”
“大食自崛起以来,已吞并西域数国,兵力强盛且熟悉地形。“
“波斯距长安万里之遥,中间隔着流沙大漠与雪山险隘,粮草运输困难重重,出兵成本何止百万缗?”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忧虑:“如今我大唐正全力组建霹雳水师,南海海匪尚未肃清,若再分兵西援波斯,恐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
“到时分不清主次,反而会顾此失彼啊!”
王维面色骤变,袍袖猛地一甩。
怒喝如雷:“大胆狂徒!”
“目无尊上,竟敢对摄政王口出妄言!”
其身旁的护卫同时拔刀出鞘,寒光映得殿内气氛骤然凝固。
李抱玉如遭雷击,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他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带着颤栗:“请摄政王恕罪!臣心系国事,一时情急失了分寸,万望摄政王开恩!”
安倍山慢悠悠地摆摆手:起来起来。都是自家兄弟,你也是一心为国,这点小事不碍事。”
“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敞开了说。
李抱玉即刻撩袍拜倒,额间沁出薄汗:“臣叩谢摄政王!”
他身姿微颤着起身,垂手立于阶下。
锦袍下摆随着动作扫过青砖,在寂静殿内荡起细微声响。
“李侍郎所言也倒是言之有理!”
户部尚书崔涣紧随其后出列,手中还攥着一本账册。
“臣刚核算过去年的国库收支,剿灭吕太一叛乱、修建广州炮台、打造新式战船,已耗费国库三成存银。”
“若再出兵波斯,光是粮草、军械、士兵俸禄,每年至少需追加五十万缗开支。“
“如今江南刚经历水灾,百姓赋税本就繁重,再加重负担,恐引发民怨,动摇国本啊!”
阶下官员纷纷点头附和,有的低声议论 “路途太远,得不偿失”。
有的叹息 “大食势大,不可硬碰”,朝堂内瞬间被 “不宜出兵” 的声音占据。
“臣有异议!”
金銮殿内蟠龙柱间浮动着暗金色的光影,王维的玄色朝服掠过青玉阶。
十二章纹随着步伐在衣摆处泛起细碎的涟漪。
他左手将象牙笏板端得齐眉。
右手指节轻轻叩击笏身三下,清脆声响如晨钟撞破云层。
当笏板缓缓落下时,那双历经岁月沉淀的凤目扫过两侧班列。
方才还像煮沸鼎锅般的朝堂瞬间陷入死寂。
唯有梁间悬着的鎏金编磬,在突然的寂静中微微震颤。
他躬身行礼,目光坚定:“启禀摄政王,臣认为应当出兵!”
“大食灭波斯后,已在西域设立总督府,上月还派兵袭扰安西都护府的轮台城,劫掠我大唐商队。“
“若今日放任大食扩张,明日他们就会染指河西走廊,甚至威胁长安!”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恳切:“出兵波斯,并非单纯为了助其复国,而是为我大唐消除心腹之患!”
“届时我大唐军队可借波斯之地驻军,西可遏制大食东进,南可保护丝绸之路商道。”
“如此既能彰显大唐天威,又能为子孙后代留下安稳基业,可谓一举多得!”
“王尚书此言差矣!”
一名来自西域的刺史反驳道。
“大食军队擅长骑射,且多为轻骑兵,来去如风。“
“我大唐军队以步兵为主,若深入西域作战,恐怕难以适应沙漠地形,胜算渺茫啊!”
“此言不妥!”
安西都护府长史连忙反驳。
“我安西军常年驻守西域,熟悉沙漠作战,只需从内地调派三万步兵,再联合西域诸国的兵力,定能与大食一战!”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愈发激烈。
有的拍着笏板据理力争,有的急得面红耳赤,甚至有人因观点不同而高声争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安倍山始终沉默着,手指依旧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
他看着阶下争论的百官,心中却另有盘算。
出兵波斯?助其复国?
他在心中冷笑一声。
真是笑话。
当年张骞出使西域,波斯就是大汉的藩属。
东汉班超经营西域,更是将波斯纳入朝贡体系。
如今波斯被大食所灭,这片土地,本就该重回大唐版图。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殿内,原本嘈杂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官员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摄政王的最终决断。
“诸位卿家所言,皆有道理。”
安倍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出兵波斯,确实耗费巨大,风险重重;但若不出兵,大食势力持续扩张,迟早会威胁我大唐疆土。”
他顿了顿,起身走到殿中央的舆图前。
手指在波斯的疆域上重重一点:“但诸位似乎忘了一件事。“
“波斯之地,并非与我大唐毫无关联。”
“昔日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波斯就已与我大汉互通有无。”
“汉宣帝设立西域都护府,波斯更是岁岁来朝,称臣纳贡。”
“这片土地,曾是我华夏疆域的延伸,是丝绸之路的重要枢纽!”
兵部侍郎连忙道:“摄政王,此乃前朝旧事,如今时过境迁……”
“时过境迁?”
安倍山打断他的话,语气陡然转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