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撑着焦黑的地面站起,金甲摩擦发出刺耳声响。踏云驹低鸣一声,挣扎着站直,皮毛上凝固的血痂裂开几道细口。他熔金般的竖瞳死死锁定远方天幕下那九根巨柱,体内蛰伏的蚩尤血脉再次躁动起来,比在虚空乱流中更猛烈。那低沉的嗡鸣在骨髓深处震荡,如同无数沉睡的巨兽在颅腔里苏醒、咆哮。这不是痛苦,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求,催促着他扑向那些流淌着暗金符文的青铜巨柱。 他深吸一口带着焦糊味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掌心被指甲掐破的刺痛传来,一丝微弱的清明压下了血脉的嘶吼。不能失控。这共鸣来得太诡异,太霸道,几乎要碾碎他仅存的意志。蚩尤血脉是他横扫千军的倚仗,也是日夜啃噬他心智的毒火。这巨柱与血脉的呼应如此直接,是机缘还是陷阱?是解开力量之谜的钥匙,还是彻底沦为容器的最后一步?踏云驹不安地刨着地,喷出灼热的白气,它同样感受到了主人体内那股狂暴不安的力量。 “走。”黄巢的声音沙哑,按住腰间冰冷的佩刀刀柄。刀柄的触感带来一丝熟悉的镇定。他必须靠近。无论前方是通天之路还是无间地狱,他黄巢,只能向前。破碎画面中那座沉浮的青铜巨门,朱温眉心跳动的冰冷金光,一切疑问的答案,似乎都指向那九根沉默的巨柱。血脉深处的呼唤,比任何威胁都更难以抗拒。 沉重的金靴踏在焦脆的地面上,碎裂声清晰刺耳。一步落下,体内奔涌的蚩尤之力便与远方巨柱的呼应加强一分。那符文的明灭流淌,仿佛应和着他心脏搏动的节奏。踏云驹甩了甩头,跟上主人的脚步,蹄声沉闷。 随着距离拉近,巨柱的轮廓愈发庞大,投下的阴影如同凝固的夜幕,将焦土彻底吞没。柱身上那些扭曲盘绕的暗金符文,此刻看得真切。它们并非死物,而是在缓慢地蠕动、流淌,如同拥有生命的活体脉络,每一次明灭都散发出古老晦涩的波动。这波动穿透空气,直接撞击在黄巢的灵魂深处。嗡!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熔金竖瞳猛地收缩成一条细线。皮肤下淡金色的血管根根凸起,像有无数细小的金虫在皮下游窜。那股源自血脉的渴求陡然暴涨,如同干渴的旅人看到绿洲,理智的堤坝在滔天的欲望冲击下剧烈摇晃。 他强行压下喉咙里涌上的腥甜,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血脉之力在欢呼,在雀跃,疯狂地想要挣脱他的束缚,投向那青铜巨柱的怀抱。他甚至能“听”到那些符文在低语,用一种他无法理解却本能渴望的古老语言,呼唤着他的名字,呼唤着他血液中沉睡的魔性。 踏云驹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前蹄一软,几乎跪倒。巨柱散发的无形威压,让这匹灵性的异兽也感到了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黄巢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巨柱基座。那基座深陷在焦土之中,庞大得如同小山,上面同样刻满了更加繁复密集的符文,流淌的速度却异常缓慢,带着一种粘稠滞重的感觉。 “停。”黄巢低喝,声音因血脉的冲击而微微发颤。他在距离最近那根巨柱约百步的地方停下。不能再近了。体内的力量几乎要破体而出,识海被狂暴的杀意和一种扭曲的归属感搅得天翻地覆。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而丝线的源头,就在那巨柱深处。 他强迫自己运转体内驳杂的玄气,试图压制那沸腾的蚩尤血脉。然而,往日还能稍稍制衡的玄气,此刻面对那源自巨柱的共鸣召唤,竟如冰雪般迅速消融,根本无力抗衡。蚩尤血脉的力量反而借着玄气的消融,更加汹涌地奔流起来。嗡!嗡!嗡!巨柱符文的明灭骤然加快,暗金色的光芒大盛,将周围灰暗的天幕都染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色。柱身发出低沉而宏大的鸣响,仿佛沉睡万古的心脏重新开始搏动。 黄巢身体剧震,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一步。腰间那柄饱饮鲜血的佩刀“锵”地一声自行弹出半寸,森冷的刀锋映着流动的符文金光,嗡嗡震颤,仿佛要脱鞘飞出,投向巨柱!踏云驹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一声哀鸣,前腿彻底跪倒在地,头颅深深埋入焦土,浑身剧烈地筛糠般抖动。 “呃啊——!”黄巢猛地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熔金竖瞳中的理智之光几乎被完全吞噬,只剩下最原始的暴虐和一种奇异的、近乎朝圣般的狂热。他看到眼前那根巨柱基座上的粘稠符文,流淌的速度陡然加快,汇聚向柱身某个位置。那里的空气剧烈扭曲起来,一个旋涡般的暗金色光点正在急速成型、扩大。 光点中心,并非通向某个空间,而是投射出一道笔直的光束,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柱,瞬间锁定了他!光束并非纯粹的光,更像是由亿万细小的暗金符文高速旋转凝聚而成,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重威压和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审视。光束落在他身上的刹那,黄巢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彻底洞穿、解析。体内奔涌的蚩尤血脉在光束照射下,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欢愉的咆哮!他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寸寸裂开,淡金色的血液刚刚渗出就被无形的力量蒸发,化作缕缕金雾融入那光束之中。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臣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最后一丝挣扎的念头。 那光束笼罩着他,冰冷的声音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每一个字都如重锤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