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抓紧杯子指节泛白，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他倒是没料到，归宁会问这个，心里紧张到极点。
归宁见他这副模样，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自己问得太过突兀，连忙换了种问法。
语气里带着急切的探究：“哥，我换个说法——如果一个人不喜欢另一个人，会不会想逃离对方，甚至想办法离开？更甚者……会不会因为逃不开，就想让那个人消失，比如……杀人？”
李莲花这才回过神来，方才那一瞬间，他竟莫名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仿佛有什么东西撞了下心口。
待听清归宁后半段话，他才明白过来，他是在为案子烦恼，并非真的问儿女情长，一瞬间只觉得失落感扑面而来。
他轻咳一声，敛去眼底的异样，缓缓说道：“关于第一个问题，我没法给你确切答案。千人千面，每个人表达喜欢的方式都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他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清茶，余光却悄悄打量着归宁，见他一脸急切，便继续说道：“不过你后面这个问题，我倒能说说。一个人若是不喜欢另一个人，当这份不喜欢被摊开，或是被对方纠缠时，的确会想逃离。至于会不会杀人……”
说到这里，李莲花忽然顿住了，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杯沿。
他忽然想起昨日里在客栈见到的饭馆老板娘与郭祸，两人相处时那股微妙的氛围，绝非“暧昧”二字能概括。
零碎的线索在脑海里渐渐串联，李莲花的眼眸暗了暗，闪过一丝不忍，轻声道：“或许，当一个人被纠缠得无路可逃，又无法摆脱时，就会生出‘若是她不存在，一切就好了’的念头吧。”
归宁本见他愣神，正想开口叫他，此刻听到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猛地起身，对着李莲花匆匆说了句：“哥，我出去一趟！”
话音未落，人已像一阵风似的跑出了房门，只留下李莲花坐在窗边，望着他的背影，手中的清茶渐渐凉了，眼底却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
李莲花指尖捏着那张刚写就的宣纸，墨香还未完全散尽，纸上四句诗行墨迹淋漓。
他想起昨日对方那副自诩爱莲、实则附庸风雅的模样，嘴角便漫开一丝淡不可察的笑意——答应写这首诗时，心里便已埋下了小小的“玩笑”。
他将宣纸折好，递给候在一旁的下人：“送与郭庄主，便说应他之约，咏莲诗奉上。”
下人躬身接了，转身快步离去。李莲花立在廊下，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指尖轻轻摩挲着方才握笔的指腹，嘴角的弧度悄然加深，像是在期待一场早已注定的好戏开场。
采莲庄前厅，郭乾正捻着胡须等候，见下人捧着诗笺进来，立刻抬手接过。
他先是扫了一眼落款“李莲花”三字，随即逐字逐句读了起来，初时只觉字句清雅，颇有几分荷塘月色的意境，不由得连连点头，口中念着：“不错，不错，这李神医倒也不是只会治病救人。”
越读越是觉得合心意，他忍不住朗声道念了出来：“郭门清翠满塘纱，十里簪玉伴人家，煞是一门林下士，瓜田菊酒看灯花。”
念罢，他抚掌哈哈一笑，满眼赞叹：“好诗！‘满塘纱’映出莲塘之美，‘看灯花’又添几分闲趣，想不到这李莲花竟还有这般文采！”
一旁的郭祸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爹，这……这诗读着怎么像是一首藏头诗？”
“藏头诗？”郭乾一愣，随即低头重新将诗句按字头连起来看——“郭、十、煞、瓜”，连读便是“郭是傻瓜”！
方才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他猛地将诗笺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愤怒地哼了一声：“这个李莲花！竟敢如此戏耍于我！”
恰在此时，一名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发白地禀报：“庄主！不好了！那位客人又去了许娘子的书房！”
郭乾本就怒火中烧，听闻这话更是怒不可遏，一把将手中的诗笺揉成纸团，狠狠掷在地上，一甩衣袖：“带人跟我走！我倒要看看，这些人究竟想在我采莲庄翻出什么花样！”
话落，他抬脚便往外走，郭祸紧随其后，一众庄丁也纷纷抄起武器，气势汹汹地朝着后院而去。
许娘子的书房内，笛飞声正站在桌前，细细打量着之前发现的两幅画。
画轴摊开在桌面上，一幅绘着荷塘月色，一幅画着绿柳成荫，看似并无关联。
郭乾带着人冲进来时，他也只是淡淡抬眸，眼底毫无惧色。
“阁下一再擅闯我采莲庄后院，实在是不把我郭某人放在眼里！”郭乾指着笛飞声，怒声喝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来人，送客！”
“送客”二字刚落，他身后的庄丁便手持刀棍扑了上来。
可笛飞声何等身手，哪里会将这些普通庄丁放在眼里？
他甚至未曾动用腰间的武器，只凭一双赤手空拳，身形微动间便避开了袭来的刀棍，反手扣住庄丁的手腕，轻轻一拧，便听得几声痛呼，冲在最前面的几人已纷纷倒地，再无还手之力。
混乱之中，桌上的两幅画不慎掉落，恰好叠加在一起。
笛飞声目光一扫，忽然注意到叠加处隐约显露的字迹，他弯腰拾起画轴，将两幅画对齐，原本分散的字迹竟连成了一句话。
他抬眸看向脸色愈发难看的郭乾，语气带着几分嘲弄：“这么怕人进这个房间，原来是怕有人看见这个吧？”
话音刚落，李莲花也缓步走了进来，从笛飞声手中接过画轴，目光落在那些字迹上，轻声念道：“月明之时，嫁衣之身，镜石旁，不见不散。”
念完，他抬眸看向郭乾，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郭庄主，看来我之前的猜测没错，这是狮魂写给许娘子的相约之语啊。既然二人都在庄内，为何要用如此隐晦的方式相约？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