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让让!有大夫来了!”人群前方有人高声喊着,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路口瞬间松动。
百姓们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开,纷纷往两侧退去,眼里既藏着惊惧,又带着一丝期待——毕竟这镇上接连出事,能来个大夫,总算是点指望。
李莲花牵着忘尘的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对着让开道路的百姓点头致意。
可刚走进人群中心,那笑意便淡了几分:只见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粗壮的枝干上赫然挂着三具尸体。
青灰色的布料在风里轻轻晃着,旁边的枝桠上还飘着十几条白色白绫,像极了招魂的幡,看得人心里发寒。
“劳烦各位搭把手,先把人放下来吧。”李莲花眉头微蹙,目光扫过尸体的姿态——都是双脚悬空,脖颈处缠着白绫,看模样像是自缢,可这一家三口一同寻短见,本就透着蹊跷。
可他话音刚落,围着的人群却猛地往后退了半步,原本还凑得近的几人,更是直接转过身。
像是怕多看一眼都会沾染晦气。李莲花愣了愣,随即了然——这镇上的人,怕是对这家人的死,有着非同一般的恐惧。
他不再指望旁人,将随身的药箱放在忘尘脚边,低声嘱咐:“忘尘,帮忙看着药箱,别让人碰。”
忘尘立刻点点头,小手紧紧护着药箱的提手,眼神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人。
这时,人群后挤出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男人,是死者的邻居王二。
他脸色发白,却还是咬牙上前:“李大夫,我、我来帮你。”
两人合力搬来梯子,李莲花爬上去解开白绫时,指尖触到布料的冰凉,心里又沉了沉——白绫的质地粗糙,边缘却很整齐,不像是临时找的旧物。
三具尸体陆续被放在铺了草席的地上,李莲花蹲下身,先是检查了死者的脖颈。
勒痕整齐且深,方向与自缢的姿态相符,没有挣扎造成的二次伤痕
又翻了翻死者的眼睑,摸了摸脉搏,最后掀开衣角查看——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明显外伤,也没有中毒的青黑痕迹,确实是自缢导致的窒息死亡。
可周围百姓的反应太奇怪了。他们远远地站着,眼神躲闪,有人甚至捂住了孩子的眼睛,像是面前的不是三具尸体,而是会吃人的恶鬼。
李莲花直起身,声音平静地对人群说:“这家人……都没气了。”
话音刚落,人群“唰”地又往后退了一步,有人甚至下意识地抹了把脸,嘴里还念念有词:“造孽啊……”那模样,比见了瘟疫还恐慌。
李莲花挑了挑眉,心里的疑惑更重——寻常人家遭遇横祸,邻里再怎么害怕,也该有几分惋惜,可这里的人,只有纯粹的恐惧。
他正想再追问,人群里突然有人尖声喊了起来:“是童谣!是童谣杀人了!”
“童谣杀人”四个字像颗石子投进水里,人群瞬间炸了锅,又很快陷入诡异的安静。
李莲花心里猛地一震——晚饭时孩子们唱的那首诡异童谣,立刻在脑子里冒了出来。
他上前一步,对着那个喊话的汉子问道:“这位兄台,不知你说的是什么童谣?竟能杀人?”
他本是想探探口风,可这一问,人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噤声。
刚才还窃窃私语的人,立刻闭上嘴,有的转身就往家里跑,有的拉着孩子快步离开,不过片刻功夫,原本围着的百姓就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李莲花、忘尘,还有还在发抖的王二。
李莲花看着空荡荡的路口,又回头看了看草席上的三具尸体,眉头拧得更紧。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死者脖颈处的白绫,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童谣杀人”四个字——那首童谣里,有一句是“丝飘飘,绫缠颈,针线落在石板坪”,这不正和眼前的景象一模一样吗?
没等他想透,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官差的吆喝声。
是镇上的官府来人了,为首的捕头面色严肃,看到地上的尸体,也只是皱了皱眉,像是早已习惯。
官差们上前勘验、记录,有人过来询问李莲花的身份,得知他是今日刚到的游医,只是碰巧帮忙放下尸体,便没多追问,简单登记后就让他离开了。
李莲花牵着忘尘往莲花楼走,脚步放得很慢。
晚风带着槐树叶的气息吹过来,却让人觉得冷。
他脑子里反复琢磨着百姓的话,还有那首没听完的童谣——刚才人群散得太快,他只记清了几句,可“丝飘飘,绫缠颈,针线落在石板坪”这一句,却和眼前的自缢案对应上了。
回到莲花楼,忘尘懂事地去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李莲花却没接,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那首童谣绝不是孩子随口编的,每一句都像是一个预兆,或是一桩已经发生的命案。
可今日听到的,分明还没唱完——后面还有多少句?又会对应着什么样的事?
他抬眼望向窗外,栖云镇的夜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家家户户的灯都熄得早,只有远处官府的方向还亮着几盏灯笼。
李莲花端起那杯温水,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这栖云镇的水,比他想的还要深。
天刚蒙蒙亮,栖云镇的街上还蒙着一层薄雾,李莲花已经支起了莲花楼的小灶。
铁锅架在火上,米香慢慢从锅里飘出来,裹着清晨的凉意,显得格外暖。
他一边搅动着锅里的粥,一边抬眼望向街面——零星的行人匆匆走过,每个人都低着头,眉头皱得紧紧的,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连脚步都比寻常快了几分,像是怕多待一秒就会遇到什么麻烦。
昨晚官府抬走尸体时的场景还在眼前,百姓们“童谣杀人”的喊声也没散去。
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手里的勺子顿了顿——这镇上的事,显然不是三具自缢的尸体那么简单。
忘尘从楼梯上下来,他揉着眼睛走下楼,身上还裹着件薄外套。
看到灶上的粥,眼睛亮了亮,立刻凑过来,不等李莲花说话,他已经拿起旁边装着腌萝卜的坛子,小心地倒出几块,又端着瓷盆去溪边清洗。
萝卜在水里泡过,褪去了几分咸涩,他仔细地切成小块,码在盘子里,端到桌上时,还不忘摆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