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发器电路的稳定性问题解决后,团队士气大振,工作进度明显加快。大家按照陆知行绘制的蓝图,开始有条不紊地搭建运算器原型更复杂的部分——算术逻辑单元(ALU)的雏形。
实验室里不再是空荡和沉寂,而是充满了焊接的滋滋声、仪器发出的蜂鸣声,以及队员们投入工作时低声的讨论。墙上那块“项目进度看板”上,代表完成的小红旗也渐渐多了起来。
王铁柱甚至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盆蔫头耷脑的绿萝,放在窗台上,说是要“给咱这铁疙瘩屋子添点活气儿”。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始终在涌动。
这天,陆知行去设备科想申请一点高频性能好一些的电容,用于优化关键路径的信号质量。负责接待的还是那个胖胖的、总是睡眼惺忪的科长。
“陆主任啊,不是我不批,”科长打着哈欠,把陆知行递上去的单子随手搁在一边,“库里确实没货啊。您要的这规格,得等上海那边调拨,啥时候能到?没准信儿!要不,您再等等?”
又是这套说辞。陆知行知道,就算库里有,对方也不会轻易给他。他正要再说几句,眼角余光瞥见旁边办公桌上,放着另一份刚批下来的领料单,上面赫然列着几种他刚刚申请被拒的同类元件,申请单位是院里另一个重点实验室。
他心里一沉,但脸上没露声色,只是点点头:“行,我知道了,麻烦科长了。”
转身离开设备科,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资源的天平,依然严重倾斜。他们这点微不足道的进展,还不足以撼动固有的分配格局。
更让人心烦的是,一些流言蜚语,又开始在院子里悄然传播。
食堂吃饭的时候,陆知行能感觉到邻桌投来的、带着探究和议论的目光。
“听说了吗?三号楼那边,折腾得挺欢,好像弄出点啥小玩意儿了?”
“瞎猫碰上死耗子吧?就那么几个人,几件破铜烂铁,能成啥气候?”
“我看悬,吴总工那边一直没松口呢,估计也就是让他们自己瞎鼓捣,成不了大器。”
“年轻人,想出风头呗,理解,理解……”
这些话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响,不致命,但膈应人。
就连小李干事,偶尔过来“视察”的时候,那态度也变得有些微妙。不再是纯粹的推诿,有时会旁敲侧击地问问进展,但眼神里总带着点将信将疑,仿佛在评估他们这棵“苗”到底值不值得下注。
“陆主任,你们这……进展还行?”小李干事看着工作台上那些逐渐增多的、连接在一起的电路模块,试探着问。
“还行,按计划在进行。”陆知行含糊地回应。
“哦,那就好,那就好。”小李干事点点头,又像是无意间提起,“对了,昨天碰到吴总工,他还问起你们呢。说让你们稳扎稳打,别急于求成……”
陆知行明白,这是提醒,也是警告。吴震宇虽然默许了他们的小规模尝试,但底线画在那里——不能影响“正事”,不能太过“张扬”。
这些无形的压力,像一张网,笼罩在实验室上空。陆知行知道,他们必须更快地拿出更有说服力的成果,才能打破这僵局,才能让那些观望者、质疑者闭嘴,才能争取到本该属于他们的资源。
暗流汹涌,唯有更快地向前游,才能避免被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