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墓园的风带着盛夏的暖意,卷起地面的落叶,轻轻拂过两座相邻的墓碑。
左侧是 “千岛惠之墓”,右侧的石碑上只刻着 “爱” 一个字,没有姓氏,这是陌深特意要求的,他知道这个女孩从未真正接纳过那个给她带来苦难的姓氏。
陌深、凯撒、楚子航、路明非和源稚生五人手持白菊,静静站在墓碑前。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空气中的肃穆。
源稚生率先上前,将白菊轻轻放在墓碑前,动作恭敬,像是在向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致歉。
接着是楚子航,他弯腰放下花束,目光落在墓碑上的照片上,照片里的千岛爱穿着浅蓝色连衣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水。
路明非走到墓前,犹豫了片刻,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放在白菊旁,低声说:“这是你喜欢的味道,记得吃。”
凯撒则拍了拍墓碑,语气带着少见的沉重:“安息吧,没人再能欺负你了。”
轮到陌深时,他却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凯撒见状,刚想上前安慰,却被路明非和楚子航一左一右抓住肩膀。
路明非轻轻摇头,楚子航也眼神示意,他们都知道,在这件事里,陌深经历的最多,对千岛爱的感情也最深,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源稚生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瓶包装精致的烈酒,走到陌深身边,将酒塞进他的口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转身率先离开了墓园。
凯撒三人对视一眼,也依次拍了拍陌深的后背,默默跟上源稚生的脚步。
墓园里只剩下陌深一人。他又站了许久,才缓缓走上前,将白菊放在千岛爱墓碑前,与路明非的水果糖并排摆放。他盘腿坐在墓碑旁,掏出那瓶烈酒,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灼烧着食道,可心中的悲痛却丝毫未减。陌深不是没有办法,他知道数种禁忌的炼金术,或许能强行延续千岛爱的生命,可他不能那么做,那是对生命的亵渎,更是对女孩意愿的违背。
每当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陌深就忍不住灌一口烈酒。酒精对他的作用微乎其微,可陌深却觉得自己醉了,醉得眼前开始模糊,仿佛又看到千岛爱攥着他的袖口,用手语比划 “陌君不要哭” 的模样。
“明明说好了……” 陌深哽咽着,伸手轻轻抚摸墓碑上的照片,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滴在墓碑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陌深捂着脸,压抑的哭声在空旷的墓园里回荡,像是在向这个世界诉说着无尽的委屈与不甘。
不知过了多久,陌深才渐渐平复情绪。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墓碑轻声说:“见到妈妈后,记得替我向她问好。” 说完,陌深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转身毅然离开了墓园。
走出墓园大门,陌深就看到凯撒四人坐在樱的红色法拉利上,见他走出墓园,凯撒率先开开口道:“陌深,节哀。”
陌深摇了摇头,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凯撒。让大家担心了。明天晚上执行任务,我会准时抵达。”
“别硬撑。” 楚子航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关切。
“放心吧,师兄,我没那么脆弱。” 陌深说完,跨上停在一旁的摩托车,发动引擎,朝着东京市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看着陌深远去的背影,源稚生感慨道:“陌君,真是个重情义的男人。”
凯撒靠在椅背上,点燃一根雪茄:“他一直这样,总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路明非和楚子航都沉默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北京尼伯龙根的那天,那时的陌深,也是这样,为了保护同伴,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
陌深骑着摩托车,在东京市区里漫无目的地闲逛。街道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可他却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命运的指引,他的车最终停在了 “上杉拉面” 的门口。
今天拉面店的生意格外冷清,最后一对情侣客人刚起身离开,店里只剩下上杉越一个人在收拾碗筷。
上杉越抬头看到陌深,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中的抹布,眉头微蹙:“年轻人,才几天没见,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陌深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吧台前坐下,眼神有些空洞。上杉越见状,也不多问,转身走进厨房:“还吃拉面吗?还是老样子?”
陌深摸了摸肚子,才发觉自己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声音沙哑地说:“两碗清汤拉面,谢谢。”
他趴在吧台上,脑袋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千岛爱最后的笑容,一会儿是生命仪器变成直线的刺耳声响。直到上杉越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拉面放在他面前,陌深才缓缓抬起头。
上杉越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看着陌深疲惫的脸,轻声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要是愿意说,就跟我这个老头子讲讲。我这耳朵,听过的秘密多了去了,保证不会外传。”
陌深沉默着,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拉面。第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他刚要伸手去端第二碗,却被上杉越按住了手:“年轻人,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有什么事,先说说,别憋在心里。”
陌深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突然,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忙起身冲向门口的垃圾桶,扶着桶边剧烈地呕吐起来,刚才喝的烈酒,加上心中的郁结,终于在此刻爆发。
上杉越跟了出来,轻轻拍着陌深的后背,动作温柔得不像个脾气暴躁的拉面师傅。等陌深吐完,他递过一张纸巾,又倒了杯温水:“慢点喝,顺顺气。”
陌深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才渐渐缓过神来。他回到店里,坐在吧台前,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终于忍不住,将千岛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东京郊区的偶遇,到救下她时的惊心动魄,从得知她的身世后的愤怒,到墓园里的诀别,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上杉越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只是偶尔皱紧眉头,眼中闪过愤怒的光芒。当听到千岛爱被绑架、虐待时,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这群混蛋!简直不是人!”
当听到千岛爱最终离世时,上杉越也沉默了,叹了口气:“这孩子,太苦了。”
等陌深说完,上杉越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看着陌深说:“年轻人,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觉得自己没保护好她。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给了她最后的温暖,陪她见了妈妈,让她走得没有遗憾。这就够了。”
“可我还是觉得……” 陌深的声音带着哽咽,“如果我能早点找到她,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她的想法,或许……”
“没有那么多或许。” 上杉越打断他,语气严肃却温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有些事,不是你能改变的。那个女孩,她从出生起就带着苦难,你能做的,就是在她最后的日子里,让她感受到爱,感受到温暖。你做到了,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上杉越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做过很多愚蠢和邪恶的事。后来我才明白,人这一辈子,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能守护好自己想守护的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没有对不起那个女孩,相反,你是她生命里的光,照亮了她最后的路。”
陌深静静地听着,上杉越的话,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进他的心里。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不够好,可此刻,他忽然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没有那么失败。
“对了,那个女孩的墓园在哪里?” 上杉越问道,“我这老头子,也没什么能做的,有空就去给她送束花,陪她说说话。”
陌深说了青山墓园的地址,上杉越默默记在心里。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情要做,该走了。” 陌深站起身,向在上杉越鞠了一躬,“谢谢您,前辈。”
上杉越摆摆手,笑着说:“谢什么,不过是说了几句心里话。对了,你是哪家的后辈?”
陌深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就是个普通的中国留学生,以后…… 或许不会再见面了。”
上杉越看着陌深的背影,若有所思,却没有再追问。
离开拉面店,陌深骑着摩托车,朝着青山墓园的方向驶去。他想再去看看千岛爱,跟她说说话。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苏晓蔷发来的消息:“陌深,你还好吗?路明非把所有事情都和我说了,我很担心你。”
陌深停下摩托车,拨通了苏晓蔷的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坚强都瞬间崩塌,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小天女,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