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
一声轻响,仿佛一个肥皂泡被戳破。
那片凝固在半空中的无边血海,连同其中所有的异象,瞬间寸寸碎裂,化作了漫天的红色光点,然后湮灭于虚无。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
就那么……消失了。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降临在血屠老人的身上。
“噗通!”
这位刚才还不可一世,视众生为蝼蚁的圣人境强者,双膝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半空中坠落下来,重重地跪在了杨玄面前的地面上,将坚硬的岩石砸出了两个深深的膝印!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还清醒着的矿工,都张大了嘴巴,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大脑一片空白。
弹指,破血海。
言出,镇圣人!
这……这究竟是何等伟岸,何等超然的存在?!
杨玄没有理会那些已经石化的矿工,也没有去看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的血屠老人。
他的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镇压一个圣人,获得了0.6%的进度,效率还算不错。
他迈开脚步,缓缓走到血屠老人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个已经彻底吓破了胆的魔道巨擘。
血屠老人抬起头,对上杨玄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灵魂都在战栗。
“前……前辈饶命!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前辈在此!晚辈愿献上所有身家,只求前辈饶我一命!”
他语无伦次地求饶着,再也没有半分圣人的威严。
杨玄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伸出手,在那片刚刚消散的血海能量余波中,轻轻一拈,仿佛拈起了一缕看不见的尘埃。
他将这缕几乎不存在的能量气息放到鼻尖,似乎在辨别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望向跪在地上的血屠老人,问出了一个让对方感到匪夷所思,毛骨悚然的问题。
“你所信奉的那个‘血神’,它的本源,来自何处?”
血屠老人整个人都懵了。
他的大脑,他的神魂,他的一切感知,都在杨玄这句轻飘飘的问话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战栗。
血神?
本源?
这位神秘莫测,弹指间就能镇压圣人的恐怖存在,为什么会问起这个?
那所谓的“血神”,不过是他年轻时偶然闯入一处上古遗迹,从一座破败的祭坛上得到的一缕残存意志与力量罢了。
他借此修炼,创出血海魔功,一步步走到今天,为了彰显自己的传承不凡,便杜撰出了一个“血神”的名号来唬人。
说白了,那就是个虚无缥缈的虎皮,是他用来包装自己的工具。
可现在,这个工具,似乎引来了天大的祸端!
“前……前辈……晚辈……晚辈不明白您的意思……”
血屠老人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不敢撒谎,但在这种存在的面前,他连说实话的勇气都快要被剥夺了。
他根本无法揣测对方的意图。
是看上了自己的传承?不可能,对方的力量层次,自己的这点东西连尘埃都算不上。
是与那“血神”有旧?更不可能,那东西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来历!
杨玄没有再问第二遍。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血屠老人,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
然而,就是这种平静,却让血屠老人感受到了比死亡更加恐怖的压力。
他感觉周围的虚空正在一寸寸地向内挤压,自己的圣人之躯仿佛要被碾成最微小的粒子,神魂像是被投入了炼狱熔炉,正在被无形的神火灼烧,发出痛苦的哀嚎。
这种折磨,比直接杀了他还要难受一万倍!
“我说!我说!前辈饶命,晚辈什么都说!”
血屠老人彻底崩溃了,心理防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涕泪横流,再也顾不上什么圣人尊严,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的秘密全盘托出。
“那……那不是真正的神!是晚辈杜撰出来的!”
“数百年前,晚辈还是个小修士,误入了一处名为‘葬魔深渊’的禁地,在深渊底部,发现了一座古老的血色祭坛!”
“祭坛已经残破不堪,但上面……上面还残留着一滴已经干涸的暗金色血液!晚辈……晚辈就是从那滴血中,得到了一丝微弱的力量传承,才有了今日的修为!”
“晚辈不知那滴血的来历,只感觉其中蕴含的意志充满了暴虐与混乱,为了方便行事,才……才虚构了‘血神’的名号……前辈,晚辈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啊!”
说完,血屠老人便以头抢地,疯狂地磕着头,将坚硬的岩石地面撞得砰砰作响,鲜血淋漓。
葬魔深渊?
暗金色的血液?
杨玄的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在那片血海被他定住的瞬间,他从中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
那气息,与他此刻扮演的神话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是属于……一头太古凶兽的气息!
一头曾经追随在他座下,却因心性暴虐,最终被他亲手放逐镇压的凶兽!
没想到,无数岁月过去,那头被镇压的凶兽,竟然还有一滴精血流落在外,并且被一个凡人修士获得,演化出了所谓的“血神道统”。
“原来如此。”
杨玄心中了然。
他看着磕头如捣蒜,已经彻底丧失心智的血屠老人,语气依旧平淡。
“你的机缘,到此为止了。”
话音刚落,他并指如剑,对着血屠老人的眉心,虚空一点。
“不——!”
血屠老人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自己的识海深处传来,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只见一缕暗红色的光芒,混合着丝丝缕缕的暗金,被硬生生地从他的天灵盖中抽离出来!
那光芒扭曲挣扎,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形,散发着混乱与邪恶的气息,正是血屠老人一身修为的本源核心!
“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力量?”
杨玄看着那团被禁锢在指尖,疯狂跳动挣扎的能量核心,语气里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嘲弄。
血屠老人双目圆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力量本源被剥离,他的气息以雪崩般的速度衰落下去,圣人境的修为瞬间跌落,头发由黑转白,皮肤松弛老化,短短一息之间,就从一个中年枭雄,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垂死老者。
他失去了所有力量,连维持生命都变得无比艰难。
“不……我的力量……我的修为……”
他伸出干枯的手,想要抓住那团能量,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杨玄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两根手指轻轻一撮。
“啵。”
又是一声轻响,像是捻灭了一粒微不足道的火星。
那团代表着圣人三重天修为,蕴含着一丝太古凶兽气息的能量本源,就在血屠老人的眼前,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化作了虚无。
“啊……”
血屠老人发出一声沙哑的,不似人声的嗬鸣,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
他的身体,也随着那力量本源的消散,如同风化的沙雕,寸寸碎裂,化作飞灰,被山间的微风一吹,便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一位纵横一时的魔道圣人,就此形神俱灭。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叮!宿主行为符合扮演人物“言出法随,执掌生灭”的特性,当前扮演进度增加0.3%!】
【当前扮演进度:89.8%!】
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杨玄对此并不意外。
解决了这个小麻烦,他的注意力,已经投向了远方。
葬魔深渊么……
那头被放逐的凶兽,看来并没有彻底死绝。
自己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若是能将那头凶兽的本源彻底回收炼化,或许能让扮演进度再往前迈一大步。
他不再停留。
在所有矿工震撼、敬畏、狂热的注视下,杨玄的身影,就那样凭空,一步迈出。
他的脚下,没有出现任何空间裂缝,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一步踏入了虚空之中,身影瞬间变得模糊,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句话,淡淡地回荡在死寂的矿场上空。
“此间事了。”
那些劫后余生的矿工们,一个个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们仰望着那片空无一人的天空,脸上交织着恐惧、茫然,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
“神……神迹……这才是真正的神迹啊!”
一位老矿工浑身颤抖,老泪纵横,对着杨玄消失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血屠老人的凶威,他们亲身体会过,那是一位圣人,是他们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至高存在。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魔道巨擘,在那位青衫男子的面前,却脆弱得如同一个三岁孩童。
没有惊天动地的神通对轰,没有毁天灭地的法则碰撞。
仅仅是几句平淡的问话,一次虚空点指,一次随意的捻动。
一位圣人,便形神俱灭。
这种执掌生杀,言出法随的姿态,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强大的认知。
“快!快去将神使大人的神像立起来!不,要立神君的神像!”
“从今往后,我只信奉这一位真神!”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呼喊,他们看向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种名为“信仰”的光芒。
……
这一切,杨玄并未在意。
当他一步踏出,身形融入虚空之后,周遭的景象便化作了流光溢彩的线条。
寻常修士横渡虚空,需要以大法力撕裂空间,构建通道,过程充满了不确定与危险。
但对于此刻的杨玄而言,所谓的空间,不过是自家后花园的池水。
他不是在撕裂空间,而是空间在主动为他让路。
他心念一动,冥冥中那丝源于血屠老人本源核心的感应,便在神魂中无限放大,化作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坐标。
大陆极南,葬魔深渊。
他没有丝毫停顿,再次迈出一步。
脚下的流光瞬间加速,仿佛跨越了时间的束缚。
一座悬浮于九天之上的神山之巅,一位白发垂髫,气息渊深的老者正在闭目打坐,吐纳着天地精气。
忽然,他猛地睁开双眼,脸上浮现出骇然之色。
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一股无法言喻的意志,从他所在的神山上方一扫而过。
那意志没有携带任何恶意,甚至没有刻意释放任何威压。
但仅仅是其存在的本身,就让他这位已经证道大帝,俯瞰万古的存在,生出一种蝼蚁仰望苍穹的渺小感。
他甚至连探出神念去追寻的勇气都没有。
“究竟是哪位古老的存在苏醒了……”老者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同样的情景,在大陆各处的禁地、圣地、不朽神朝之中不断上演。
无数隐世不出的老怪物,都在这一刻被惊动,纷纷将惊疑不定的视线,投向了南方。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杨玄,对此毫无所觉。
他只是在赶路。
当他第三步落下时,周遭绚烂的流光骤然消失。
一股荒凉、古老、混乱的气息扑面而来。
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无尽的鲜血浸染过。
大地呈现出龟裂的焦黑色,寸草不生,连绵不绝的山脉都像是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斩断,留下了狰狞的豁口。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薄雾,其中蕴含着能让圣人境之下修士神智错乱的暴虐意志。
这里,就是葬魔深渊的外围。
杨玄悬浮在半空,神色平静地打量着这片天地。
那股牵引着他的感应,正从前方那道横亘天地的巨大裂谷深处传来,变得愈发清晰。
“果然还没死透。”
他轻声自语。
那头凶兽,是他从混沌中捡来的一头异种,天生便能掌控血液与杀戮的法则,凶性难驯。
当年他座下神将无数,凶兽成群,但这头尤为暴虐,屡次三番因为杀戮过重而触犯天条。
最终,杨玄亲手将其一身本源打散,神魂镇压,肉身放逐于此界的一处空间绝地之中,令其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