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玉瑶身后是轩辕谷口。
谷口此刻人潮涌动,黑压压一片人。
焦灼与不安如同实质般在空气中弥漫、发酵。
“整整两天了!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后天,京城特使便要正式迎请轩辕神女入京!现在神女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捶胸顿足,声音嘶哑,满脸的焦急几乎要溢出来。
神女失踪,全族震动。
虽然,轩辕月在轩辕族里是存在感不强的神女,但是,现在,朝廷来人要请轩辕神女入京,明天又是祭祀,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轩辕玉瑶正柔弱无骨地倚在一位衣着华贵、面容严肃的妇人怀中低声啜泣。
那妇人眉峰紧蹙,满脸的忧心忡忡——正是轩辕月的姨母,轩辕慧。
轩辕慧轻柔拍打着轩辕玉瑶的后背,声音沉痛万分:“瑶儿,莫要太过自责,这或许……都是月儿那孩子命里的劫数……”她一声长叹,欲言又止,“唉,如今只盼护卫们能寻得她归来,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也定要救回来!”
好一幕“母慈女孝”、担忧至深的感人场面!
乔月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刚才吃下去那几颗救命的野果给原路吐出来。
就在这时,轩辕玉瑶猛地从轩辕慧怀中抬起头,泪眼婆娑,用力咬紧了下唇,仿佛下定了某种艰难而伟大的决心——
“娘!各位长老!如果……如果月儿妹妹真的回不来了……祭祀大典不能无人主持,京城更不能不去!玉瑶……玉瑶愿意代替月儿妹妹行祭祀之礼,也愿意前往京城,完成神女的使命!为了家族荣光,玉瑶万死不辞,义不容辞!”
这话说得,当真是又当又立,感人肺腑,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完美形象。
那白胡子老者闻言,重重一跺脚,仿佛下了莫大决心:“唉!看来……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替什么替?”
一声清晰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
众人哗然!齐刷刷扭头循声望去。
只见乔月,或者说“轩辕月”,正从山路转弯处缓缓走了出来。
她衣衫破损,沾满泥污,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边,脸上还带着几道明显的刮痕,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她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亮得惊人,如同淬了火的星辰,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冷意的笑意,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神采飞扬。
整个山谷入口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轩辕玉瑶那凄婉的哭声像被人骤然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轩辕慧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悲戚与忧虑,瞬间被极致的震惊与一丝来不及完全掩藏的阴鸷撕裂。
但她终究是经验丰富的“老戏骨”,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已强行换回那副慈爱长辈的模样,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惊喜:
“月儿?!你……你竟然还活着?!老天开眼,祖宗保佑啊!”
“太好了,月儿妹妹,你还活着!”轩辕玉瑶也像是才反应过来,猛地从轩辕慧怀里站直身体,手中的丝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这对母女演技之精湛,若非乔月灵魂占据了这具身体,还清晰保留着被推下山崖那瞬间的惊惧与绝望,她几乎也要相信了这扑面而来的虚伪关切。
谷口聚集的族人们,先前个个焦头烂额,此时见到神女“死而复生”,脸上也纷纷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气氛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乔月对周围的反应视若无睹,她目不斜视,径直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一步步走到轩辕玉瑶面前。
轩辕玉瑶脸上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僵硬的笑容,内心还处在“这死人怎么会复活?”的巨大震惊和慌乱中。
那么高的山崖,她怎么可能没摔死?!
没摔死也就算了,那些饿红了眼的流民路过,怎么可能没有把她架起来煮了吃了?!
她明明仔细交代过那些流民,这神女血肉的“神奇功效”,连穿着样貌都描述得一清二楚!
她到底是怎么从山崖下逃出生天,又怎么从那些流民锅里跑掉的?!
……
轩辕玉瑶百思不得其解,内心又惊又恼,连带伪装的关切、惊喜的神情都变得极其不自然。
这两天找轩辕月的同时,她到外面的流民中散播消息,说轩辕月的肉能长生不老、百毒不侵!那些流民找到人,就算不吃,也该把她扒皮抽筋了吧?怎么可能还让她全须全尾地活着回来?!
轩辕玉瑶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算计落空的恼怒中,根本没反应过来乔月想做什么。
就在她愣神的这一刹那——
乔月抬手——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狠劲!
“啪!”
一记清脆响亮、毫不留情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轩辕玉瑶那张刚刚还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小脸上!
力道之狠,声音之响,回荡在寂静的山谷口,让周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也感到了那股火辣辣的疼。
“啊——!!”
轩辕玉瑶的尖叫声凄厉地划破谷口的寂静,她捂着瞬间红肿起来的脸颊,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仿佛挨打是什么天方夜谭。
那一巴掌的余音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周围所有族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两人身上。
“轩辕月,你……你竟敢打我?!”她的声音因惊怒而颤抖,精心描画的柳叶眉高高挑起,眼中迅速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挑个黄道吉日吗?”乔月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嘴角扬起一抹带着冷意的笑,目光锐利如刀,“我问你,昨天早上,是不是你跑来跟我说,谷外有个受伤的小孩和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兔子,苦苦哀求我跟你一起出去救治?”
“到了你说的那个鬼地方,小孩和兔子连根毛都没见着,你却突然说自己受伤了,非要我去那陡峭的悬崖边,帮你采什么见鬼的‘凝血草’,是不是?”
轩辕玉瑶先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脑子嗡嗡作响,此刻又被乔月这一连串又快又狠的质问砸懵了。
她原本精心排练的剧本是:轩辕月“自愿”为她采药不幸失足坠崖,她悲痛欲绝、自责难当,最后在万般“无奈”与“家族大义”的驱使下,才“忍痛”顶替神女之位。
可现在,正主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当众撕剧本、拆戏台!她一时之间cpU都快干烧了,完全不知道该按原计划继续演“悲痛白莲花”,还是该临场发挥撒泼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