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奥术构装体的纠缠,星辰剑槎沿着沉寂古道继续前行,最终停驻在一扇巨大的、由某种暗色金属铸造的拱门前。拱门紧闭,表面雕刻着日月星辰与繁复的精灵花纹,但中央位置却破开了一个不规则的窟窿,边缘呈现出熔蚀后又冷却的狰狞痕迹,仿佛被某种极度狂暴的力量从内部硬生生冲破。
这里,就是精灵法师艾莉瑞雅记录中,封存“裂星”较大碎片以及镇压“寂灭裂隙”的最终大厅——也是她与同伴们最后坚守之地。
无需推开巨门,林羽与狻猊直接从那个破洞中穿过。
门后的景象,令人屏息。
这是一个极为广阔的正圆形大厅,穹顶高悬,其上原本镶嵌的、用以模拟星空的夜光宝石大多已碎裂脱落,只有零星几点微弱的光芒,如同垂死星辰的余烬,勉强照亮着下方的死寂。大厅四周的墙壁布满了焦黑的冲击痕迹和巨大的裂纹,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武器残片和早已风化的骸骨,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爆发过的惨烈战斗。
而大厅的中央,景象最为诡异。
一块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红色金属碎片,正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它表面并不光滑,布满了如同熔岩冷却后的崎岖纹理,颜色深邃,仿佛凝固的血液。以它为中心,周围的光线、空间都呈现出一种肉眼可见的扭曲与涟漪,仿佛它自身就是一个微型的、不稳定的引力奇点。一股股实质般的狂躁、毁灭与不甘的意志波动,如同永不停歇的冲击波,不断从碎片中散发出来,充斥着整个大厅。
仅仅是站在大厅边缘,林羽就感到一股灼热而暴戾的气息扑面而来,试图钻入他的识海,引动他内心深处潜藏的破坏欲望。狻猊更是低伏下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呜咽,周身星辉自发流转,抵抗着这股精神侵蚀。
这就是“裂星”的碎片!仅仅是其中一块,历经万古,其蕴含的狂躁意志竟依然如此可怕!
林羽深吸一口气,示意狻猊留在原地警戒,自己则一步步向那悬浮的碎片走去。每靠近一步,那精神冲击便强烈一分。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金铁交鸣、星辰崩灭的巨响,眼前幻象丛生,时而看到宇宙初开、星云诞生的壮丽,时而又看到文明倾覆、万物归墟的惨景,一股想要毁灭眼前一切、让所有归于混乱与终结的疯狂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意志。
“哼!”
林羽冷哼一声,识海之中,通天剑魂骤然亮起!它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散发出一种更为深邃、更为冰冷的意蕴——那是超越了单纯毁灭,直指万物终极“空无”与“寂灭”的意境。这股意境如同无形的屏障,将那股狂躁灼热的毁灭意志抵挡在外,任其如何冲击,我自岿然不动,仿佛面对沸水的坚冰。
同时,他丹田之内,那代表着乙木青龙剑阵本源的一缕青色光华也微微流转,散发出温和而坚韧的自然生机,如同春风化雨,悄然抚平着他心神因对抗而产生的波澜,稳固着他的本心,让他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
他来到碎片下方,并未立刻动手收取。因为他能感觉到,这块碎片并非死物,其内部那狂暴的意志,更像是一个被困在无尽痛苦与愤怒中的疯狂灵魂。
强行收取,或许凭借通天剑魂的位格可以压制,但必然引发更激烈的反抗,甚至可能损伤碎片灵性,非是上策。
林羽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就在这碎片下方,无视那无时无刻的精神冲击与幻象干扰,盘膝坐了下来。双眸缓缓闭合,将自身的神念,如同最轻柔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块暗红色的碎片。
他不是要去征服,而是要去……理解。
神念接触的刹那!
“轰——!”
仿佛整个宇宙的怒火都在这一刻爆发!林羽的“眼前”瞬间被无尽的暗红与毁灭景象充斥!他“看”到了一柄横贯星宇、斩灭星辰的巨剑,如何在最辉煌的时刻,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崩碎;他“感受”到了剑身断裂时,那蕴含其中的无上锋芒与骄傲被硬生生折断的痛苦与不甘;他“聆听”到了碎片在无尽虚空中漂泊、承载着原主陨落的怨恨与疯狂,以及那被“寂灭裂隙”背后低语不断侵蚀、放大扭曲的毁灭欲望……
这不仅仅是碎片的记忆,更是其“意志”本身!是铭刻在材质最深处的、属于“裂星”本体的残响!
“毁灭……一切皆虚妄……唯有终结永恒……” “痛苦……断裂之痛……坠落之辱……” “不甘……吾乃斩星之刃……岂能蒙尘于此……” “狂躁……杀!毁!灭!”
无数混乱、暴戾的念头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林羽的心神。寂灭剑魂自主震荡,散发出冰冷的空无之意,将这些负面情绪一一斩灭、排斥。乙木青光则牢牢护住林羽心神核心,维持着他自我意识的稳定。
林羽没有退缩,他的神念如同最耐心的倾听者,承受着这股狂暴的冲击,同时,也将他自身的一丝意念传递过去。那并非对抗,而是包容与引导。
他传递出自己对“剑”的理解,对“寂灭”真意的感悟——寂灭,并非疯狂的毁灭,而是轮回的终点,是新生的起点,是宇宙亘古不变的秩序之一。
他传递出自己重铸“尘剑”、追求剑道巅峰的执着与信念——纵然崩碎,亦可重聚;纵然蒙尘,锋芒不灭。
他更传递出一种“同病相怜”的共鸣——他的“尘剑”同样破碎,他亦在追寻重聚之路,他理解那份不甘与执念。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林羽的精神力在飞速消耗,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他始终紧守着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以寂灭剑意为盾,以乙木生机为锚,以自身剑道信念为引,不断地尝试与那碎片中疯狂的意志进行着艰难的“沟通”。
时间一点点流逝。
那碎片散发出的狂躁波动,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无差别的疯狂冲击,偶尔会流露出一丝……迷茫?或者是……对林羽传递出的那种“秩序寂灭”与“重聚信念”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暗红色的碎片依旧悬浮,扭曲着光线,但周围那令人窒息的精神压力,似乎减弱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
林羽知道,这只是开始。想要真正安抚这块“裂星”碎片万古积累的狂躁与毁灭意志,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单纯的意念沟通,如同隔靴搔痒,难以触及核心。他需要更直接、更本质的方法,与这块碎片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
是时候动用那门秘术了!
林羽心念一动,一段玄奥晦涩、专门用于沟通和温养兵魂器灵的法诀——《养兵铸魂术》的心法要义,如同清泉般流过他的心田。此法并非强行拘役,而是以自身精气神为引,构筑一座沟通的桥梁,滋养兵魂,化解戾气,最终达到与神兵心意相通、如臂使指的境界。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复杂而古朴的法印。体内精纯的剑元不再汹涌澎湃,而是化作涓涓细流,按照《养兵铸魂术》的特定路线缓缓运转,同时剥离出一缕无比精纯的本命元气,混合着自身对剑道的理解与意志,开始在他指尖凝聚。
渐渐地,一点温润如玉、却又蕴含着林羽独特剑道气息的白色光晕,在他指尖亮起。这光晕并不耀眼,反而给人一种安宁、包容、甚至带着一丝母性般滋养意味的感觉。
“去。”
林羽屈指一弹,那点白色光晕便如同归巢的乳燕,轻飘飘地飞向空中那块暗红色的“裂星”碎片。
起初,当光晕靠近时,碎片剧烈震颤起来,散发出的狂躁意志如同受惊的刺猬,猛地收缩,然后爆发出更强烈的排斥感,试图将那点光晕湮灭。暗红色的光芒大盛,扭曲力场加剧,甚至引动了周围空间的细微撕裂声。
林羽不为所动,维持着法诀,持续而稳定地输出着自身温和的剑元与意志。那点白色光晕在狂暴的冲击中摇曳,却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投入沸油的冰块,虽然自身在缓慢消耗,却也使得周围狂暴的能量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降温”。
《养兵铸魂术》的精髓在于“养”与“沟通”。林羽输出的,并非攻击性能量,而是最本源的、带有他生命印记和剑道理解的“滋养之力”。这对于一件失去主人、灵性受损、只剩下疯狂本能的神兵碎片而言,就像是久旱逢甘霖……尽管这“甘霖”最初被它视为毒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羽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额头汗珠滚落。施展《养兵铸魂术》对心神的消耗极大,尤其是面对“裂星”碎片这等存在,他必须全神贯注,精准控制每一分力量的输出,既要保证滋养效果,又不能引起碎片更激烈的反抗,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风暴中绣花。
狻猊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它能感受到主人气息的波动和那块碎片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但它谨记林羽的命令,只时默默守护,周身星辉内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时辰,或许只是一瞬。
那不断冲击着白色光晕的狂躁意志,终于出现了一丝疲态,或者说……一丝适应。那点白色光晕,如同最顽固的种子,终于在贫瘠而暴烈的土地上,扎下了一缕微不可察的根须。
碎片不再试图立刻湮灭这光晕,而是开始……被动地接受着那微弱却持续的滋养。暗红色的光芒闪烁的频率逐渐降低,周围扭曲的力场也似乎平和了那么一丝。
就是现在!
林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契机,神识顺着《养兵铸魂术》构筑的这道微弱联系,再次探入碎片内部。这一次,不再是硬闯,更像是沿着一条刚刚开辟的、极其细微的通道,深入其核心。
他“看”到的,不再是纯粹无序的毁灭风暴。在那狂暴的表象之下,他隐约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被深深掩埋的……属于“裂星”本初的锋芒与骄傲,以及那铭刻在材质深处的、对于“完整”与“斩断”的原始渴望。那疯狂,更像是一种因断裂、迷失和被侵蚀而产生的极端痛苦的外在表现。
“我知你之痛,亦明你之念。”林羽的神念再次传递出信息,但这一次,因为《养兵铸魂术》的联系,他的意念更加清晰、直接地触及了碎片更深层的灵性,“断裂非你愿,蒙尘非你终。”
他继续运转《养兵铸魂术》,将那滋养之力,如同温润的泉水,缓缓注入那被疯狂掩盖的、属于神兵本身的灵性核心。同时,他将自身“尘剑”破碎、寻求重聚的影像,以及对于完整剑道、至高锋锐的追求,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这块碎片面前。
“然毁灭非解脱,沉沦非归途。” “吾道亦破碎,吾志在重聚。” “随我而去,以你之锋芒,补我之残缺,共铸无上剑道,再证斩星之威,如何?”
这一次,他的意念不再仅仅是外部的沟通,而是通过《养兵铸魂术》的桥梁,直接与碎片那微弱的本初灵性进行着对话。
“嗡——!”
暗红色的碎片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震颤!那不再是狂暴的抗拒,而是一种带着迷茫、审视,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共鸣与悸动!
碎片表面那暗红色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地闪烁,时而狂躁,时而略显平和。周围扭曲的力场也变得不稳定起来,仿佛其内部的意志正在经历着激烈的挣扎。
林羽能清晰地感觉到,通过《养兵铸魂术》的联系,碎片那狂暴的外壳正在被一点点软化,其核心深处那缕微弱的、属于真正“裂星”的灵性,正在被唤醒,并开始尝试回应他的呼唤!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虽然带着极度的疲惫,却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欣喜光芒。他看向那块依旧悬浮、但气息已与初时截然不同的碎片,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
《养兵铸魂术》如同桥梁,寂灭剑意如同盾牌,乙木生机如同锚点,而他的剑道信念,则是引导的明灯。四者结合,终于在这块万古狂躁的碎片上,打开了一丝真正的缺口。
他维持着法诀,持续输出着滋养之力,巩固着这来之不易的联系。他知道,距离真正收服这块碎片,还有一段路要走,但希望的大门,已经敞开。
“裂星”碎片的低语,不再仅仅是疯狂的咆哮,开始夹杂了一丝属于古老锋芒的、迟疑的回应。而林羽,正是这万古以来,第一个倾听并试图理解这复杂“低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