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冥域的晨雾尚未散尽时,城南的碎石路上已传来阵阵马蹄声。三匹神骏的“踏云驹”喷着白气停下,马背上的修士翻身落地,望着眼前绵延三里的坊市,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三个月前这里还是片堆满废弃矿渣的荒滩,如今竟成了地冥域最热闹的去处。
“真没想到,地冥域竟有这般气象。”为首的青衫修士咂咂嘴,腰间的储物袋因装满从西域带来的“赤炎砂”而鼓鼓囊囊。他身后的两名同伴更是踮脚眺望,只见坊市入口的木牌坊上,“紫云坊”三个鎏金大字正随着晨光流转,隐隐有灵文波动。
这便是紫云阁开放传承后,地冥域最显着的变化。
坊市中段的“百宝楼”里,掌柜周明正忙着给一批刚到的货登记入册。他原本是东域一个小商铺的伙计,三个月前听闻地冥域有位韩阁主开放了炼器传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迁来此处,如今已是坊市中数一数二的大商户。
“周掌柜,这批‘深海琉璃珠’可是我从静海域冒着被墨斗鱼袭击的风险弄来的,换你那批‘玄铁碎末’不过分吧?”一个皮肤黝黑的修士将一只玉盒推到柜台上,盒中数十颗蓝色珠子正散发着温润的光。
周明眼睛一亮,拿起一颗琉璃珠放在鼻尖轻嗅:“海域的灵气果然精纯。行,按市价再加三成,另外送你三张紫云阁的‘旁听券’——下月初韩阁主亲自讲灵文刻制,这券在外面炒到十倍价了。”
黝黑修士顿时喜上眉梢:“真的?那可太感谢了!我家那小子就盼着能亲眼见见韩阁主呢!”
这样的交易,此刻正在坊市的每一个角落上演。西域的“赤炎砂”、南域的“冰心草”、东域的“雷纹木”……来自八域各地的特产在这里汇聚,最终大多变成了紫云阁弟子手中的炼器材料。而紫云阁流出的低阶灵器、基础灵文图谱,又顺着这些商路流向更远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不断循环的灵气漩涡。
坊市北口的茶馆里,几个白发老者正围坐在一起品茶。其中一位身着紫袍的老者,正是地冥域域主柳乘风。他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域主,您看那边。”身旁的亲卫指着街角,那里有个卖糖画的小摊,摊主正用融化的灵糖勾勒出飞舟的形状,几个梳着总角的孩童围着欢呼。亲卫笑道:“搁以前,谁家孩子敢在矿场附近玩耍啊?”
柳乘风放下茶杯,望着远处紫云阁的方向。那座曾经破败的阁楼如今已扩建了三倍,青瓦红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阁楼顶端的紫烟旗随风飘扬,旗面上的玄铁图案仿佛有了生命。他想起三个月前,自己还在为地冥域的颓势发愁——矿脉枯竭,修士流失,连维持域内阵法的灵石都快凑不齐了。
那时的地冥域,说是“死地”也不为过。
“韩阁主刚来时,我还在想,一个下界来的修士能掀起什么风浪。”柳乘风轻声感叹,声音里满是愧疚与敬佩,“结果呢?人家不仅重振了紫云阁,还把整个地冥域都盘活了。”
正说着,街面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呼。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艘丈许长的飞舟正缓缓从坊市上空掠过,舟身刻满了细密的灵文,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飞舟上站着几名紫云阁弟子,正将一捆捆装订好的《基础灵文图谱》抛向下方,引得修士们争相抢夺。
“那是‘流云舟’,韩阁主上周刚教弟子们炼制的。”周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恭敬地给柳乘风添上茶水,“这舟子不需要高阶灵石驱动,普通修士也能驾驭,现在外面都抢疯了。”
柳乘风望着飞舟消失在云层中的方向,忽然站起身:“备礼,我要去紫云阁拜访韩阁主。”
亲卫有些诧异:“域主,您昨天刚去过啊?”
“不一样。”柳乘风整理了一下衣袍,语气郑重,“以前是为了地冥域的存续,现在是为了感谢他——感谢他让这片土地,重新有了生机。”
此时的紫云阁炼器堂内,韩烨刚结束一场授课。看着弟子们抱着图谱兴冲冲地跑去坊市实践,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窗外传来坊市的喧嚣,夹杂着修士们的谈笑声,那是一种他在冰冷的下界矿洞从未听过的、充满活力的声音。
“韩阁主。”门外传来柳乘风的声音。
韩烨转身相迎,却见这位一向沉稳的域主竟有些激动,他拱手道:“韩阁主,刚才我在坊市看到,有从北域来的修士带着家眷定居了。他们说,地冥域现在是八域最有希望的地方。”
韩烨望着窗外渐浓的烟火气,轻声道:“地冥域本就不该是座死域。这里的玄铁矿脉虽已枯竭,但地底深处的灵气从未断绝,只是需要有人轻轻推一把。”
柳乘风深深一揖,声音带着颤音:“是您推了这一把。韩阁主,您不仅救了紫云阁,更救了整个地冥域啊。”
韩烨扶起他,目光投向远方:“这只是开始。等弟子们再成长些,我们还要重新勘探矿脉,炼制更厉害的灵器。总有一天,地冥域会成为仙界炼器的中心。”
柳乘风望着眼前年轻的阁主,忽然觉得,这个从下界来的修士身上,仿佛藏着比玄铁更坚硬的意志,比灵文更神秘的力量。那是一种能让荒芜之地开出花来的力量。
夕阳西下时,紫云坊市的灯笼次第亮起,如同坠落在地冥域的星辰。南来北往的修士们在酒肆里畅谈,交换着各自的见闻与收获。没人注意到,望仙台上那枚沉寂已久的拓片,此刻正悄悄泛起一层微光,仿佛在回应着这片土地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