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天兵是无敌的,但现在,不是了。
圣灵树战场,杀出蜃楼的天魔一族,收尸并不“妥善”。
他们有人将自己的同伴放在巨石旁、老树下,就仿佛同伴还活着。
也有人抱着残躯,甚至是一捧泥土,闲聊着之前还没聊完的话题。
如果说不朽天兵是死亡的代名词,那么此时这些天魔一族,就是超越了死亡的勇士。
所有人都知道,芮红姬应该在苏衍之的蜃楼里,继续积攒着力量。
芮红姬自己,当然也知道。
她可以轻易的获得最后的胜利,可她并没有这么选。
因为那条路,不是天魔一族的路。
苏衍之也曾问过她,为什么。
芮红姬的回答,与此时一样。
天魔一族,从来都没被击垮。
他们宁可同族而食,也要延续种族。
他们宁可过的如同臭虫老鼠,也没有屈服下跪。
不朽天兵可以肆意将他们驱赶镇压,云上仙国可以将他们的尊严踩在脚底。
但他们,从来都没有认输。
天狱界,天魔一族没有败。
不过是数千年前乃至数万年前的那场战争,在魔神陨落之后,他们,一直战到现在!
“陆尘,你看错了我。”
芮红姬微微一笑。
陆尘沉默。
“但,我也看错了你。”
芮红姬静静说着。
陆尘说她,最善良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最恶毒的心。
芮红姬并非如此,但陆尘也并无此意。
只是之前,陆尘不懂什么是天魔一族。
芮红姬也不知道,陆尘是个怎样的人。
他们对天狱界天魔一族的未来,有着共同的期望,只是要走的路,不一样。
“陆尘,我就知道你不可能置身事外,原来你一直都在幕后操控着一切!”
纪天明等一众隐世世家修士,纷纷走来。
纪天明接着说道:“你是想成为最后的赢家?想当风云演武的郑山?”
纪天明的语气,很愤怒,他觉得所有人都被陆尘耍了。
“谁在叫我?”
远处的天魔一族之中,郑山抬起了头,没人想到,他竟然也在这支天魔一族的队伍里!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们可真不是陆尘幕后操纵的。”
葛九英蹲在附近的一块巨石上,看向山巅的那三道身影。
独孤曜、李画衣、玄甲指挥使。
在给郑山寻找“历练机会”这件事上,葛九英是相当专业。
前一刻还在镇魔塔里跟天魔一族死磕,后一刻直接加入。
而且,还打了头阵。
只是他俩境界只有金阙境,跑不过管天雄穆夏这些首领。
“你俩都在这了,还说不是?”
纪天明瞪着葛九英和郑山。
葛九英没有继续搭理纪天明,而是看向陆尘,“接下来的战斗,我们能参与吗?”
陆尘轻轻摇头。
“郑山,走了。”
葛九英招呼一声。
郑山对陆尘拱手一礼后,随着葛九英远离了战场。
纪天明等隐世世家修士对视一眼,也都趁机一同离开。
他们都看出来了,现在的战场,即便大部分天魔一族还属于天命联盟,但是,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如果不是芮红姬等人赶到,纪天明他们早就死了!
随着所有天魔一族都逐渐聚拢过来,伍石峰陷入两难。
骨子里有很多东西,是永远无法磨灭的。
伍石峰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天魔一族,还是餮灵庭修士。
或者,两者都是,或者,他只是他自己。
伍石峰的目光,贪婪的看向芮红姬,他最终一言不发的选择留下,在战场上收集尸体,当场以魔神秘法炼化,战力在旁人难以察觉的极速提升。
伍石峰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终于开口:“陆尘,你为何不走?”
陆尘站在原地,静静的环顾四周。
天魔一族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小声且恭敬的呼唤一声:“魔神大人”。
这道声音的出现,极为轻微,却是如同洪钟一样,震动着每一名天魔一族的心灵。
这一刻,压抑肃杀的战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的看向陆尘。
陆尘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好像在哪见过的青年。
仔细一想,陆尘才发现,那人正是镇魔塔里,被自己随意认命的……魔王谢镇。
战场的气氛逐渐诡异,芮红姬没有多说什么,她甚至没有鼓舞、激励天魔一族。
对于那声“魔神大人”,芮红姬好像没听到一样。
此时,云上天宫。
各方强者的眼底,满是惊疑。
关于陆尘,他们有很多不解。
不管是以前的陆尘,还是现在的陆尘,不管是在修仙界,还是在天狱界。
但现在,他们好像找到了答案,只是不敢相信。
“独孤曜在干什么?”
“他怎么命令不朽天兵停下了?”
“这不是给天魔一族喘息的机会吗?”
云上天宫,有人岔开了话题。
很多人都觉得,独孤曜在错失良机。
“非也!”
“这才是独孤曜的高明之处!”
“如果战斗一直持续,那么原本溃败的天魔一族,就因死到临头,逃无可逃。”
“兵败如山倒的反面,就是他们会背水一战。”
“独孤曜就是看透了这一点,他不是在给天魔一族重整旗鼓的机会,而是要让那些失去战意、只顾逃命的天魔一族,能继续逃走。”
有人为独孤曜辩解,大家逐渐认同的同时,也都纷纷叹息。
战场上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
天魔一族仿佛觉醒了一样,管天雄、穆夏以死铺路,原本分属伍石峰、天命联盟两个阵营的天魔强者,此时也团结在了一起。
在私怨之上,是死亡,在死亡之上,是种族命运。
这超出了一切的意志,哪怕是一名天魔一族的孩子,眼神中都满是决然。
他们受过的一切压迫,他们心中积攒的所有愤怒,此时有了同一个缺口。
“可惜了,独孤曜的运气太差了。”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甚至都不在陆尘的掌控之中。”
“谁能想到,芮红姬会这么‘愚蠢’,谁能想到,天魔一族竟然还有……脊梁。”
战场山巅,独孤曜、李画衣并肩而立,他们表面上唉声叹气,连说可惜,可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好险!
真是差一点就赢了……
“独孤曜,我们现在该如何破局?”李画衣开口问道:“不朽天兵没有恐惧,可天魔一族好像也没有了。我们的不朽天兵死一个少一个,可天魔一族好似无穷无尽。”
说是询问破局之法,实则是想确定,自己能必败无疑。
只要不朽天兵全部死绝,那李画衣就将迈出掌控圣灵树的,最后一步!
“那瓶子……以玄甲指挥使之力,率领金甲校尉,有没有把握将之打碎?”独孤曜问道。
“当然没有把握,正是芮红姬抗住了一名玄甲指挥使,才导致另一名玄甲指挥使死掉……”
李画衣说道:“况且,现在就算能打碎那瓶子也没用了吧?”
“确实没用。”
独孤曜说着,李画衣心中一喜,可独孤曜接下来的话,李画衣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们可以……舍弃圣灵树,突围出去。”
独孤曜缓缓说道。
“舍弃圣灵树?突围?我们?”
李画衣满是错愕。
独孤曜看向李画衣,道:“你能在山巅之上凝聚身形,自然也可以在任何地方凝聚。圣灵树的树干在这里,但圣灵树的树根遍布整个天狱界。没人会想到我们能暂避锋芒,哪怕陆尘也想不到。我们只要突围,便可保存所剩的力量,而天魔一族……”
“鲜血可以唤醒他们的斗志,点燃他们的鲜血……”
“但,这毕竟是短暂的。”
“他们之间,隐患无穷。”
“只要让他们赢了,他们必须处理比我们,更大的问题。”
“而那时,他们,便不攻自破。”
“他们只有这一次决战的机会。”
“而我们,只要以退为进,便可轻易翻盘……”
独孤曜说完,面色严肃,他不想再翻盘了……
李画衣嘴唇嘟囔着,却是没有出声,只是在心里暗道:不是吧,你还真有破局之法……
李画衣头一次希望,独孤曜能像伍石峰、纪天明一样,蠢一点。
李画衣心神勾连圣灵树,他不甘心道:“我可是圣灵树,我避他锋芒?”
独孤曜眉头一皱,淡淡问道:“你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李画衣问道。
“若不突围,若不朽天兵全部战死,空有一个圣灵树,你觉得他们会给你掌控的时间吗?”
独孤曜说完,李画衣脸色一变。
这些天魔一族,恐怕会第一时间毁掉圣灵树!
连玄甲指挥使都扛不住……圣灵树能不能扛住李画衣不知道,反正还没完全掌控圣灵树的李画衣认为,自己肯定是扛不住的……
“避!这就避!”
李画衣急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