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手按古锭刀刀柄，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曹操的中军大帐。
江风猎猎，吹得他背后那猩红色的披风如烈火般翻卷。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南方联盟大帐中那种压抑与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对建功立业的渴望与自信。
他坚信，所有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不过是土鸡瓦狗。
而他，江东小霸王孙策，以及他身后的江东子弟兵，就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刀！
唯有雷霆一击，方能斩断这愁云惨雾，打破南方被动的死局！
回到江东水师临江而立的营地，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刻迎了上来。
“伯符。”
周瑜的眉头紧锁着，俊朗的脸上满是挥之不去的忧色。
他快步跟上孙策的步伐，压低了声音。
“你当真要为曹操做这个先锋？”
孙策大笑一声，反手用力拍了拍自己这位总角之交的肩膀。
“公瑾，何出此言？我不是为曹操，是为我江东，为这南方联盟，去打开一个生路！”
周瑜被他拍得一个趔趄，脸上的忧色却更重了。
他沉声道：“伯符，你难道还没看清吗？北方李峥的经济战术，诡异狠辣，招招都打在我们的七寸上！他们用精铁、食盐、布匹，兵不血刃地就掏空了荆襄的府库，动摇了江东的根基！”
“这说明什么？说明北方已经不是单纯的武力强大，他们的国力，他们的生产之法，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
“此时与他们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曹操此人，枭雄心性，他绝不会真心助我等。此行让你为先锋，分明是让你去消耗李峥的实力，他好坐收渔利！”
周瑜的分析，字字句句都切中要害。
然而，这些话落在斗志昂扬的孙策耳中，却变了味道。
孙策停下脚步，转过身，一双虎目灼灼地盯着周瑜。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失望。
“公瑾，你变了。”
孙策的声音很沉。
“自从那《民声报》传到江东，你就日夜研读，如今，竟也被李峥那套‘奇技淫巧’的妖法，吓破了胆吗？”
他再次拍了拍周瑜的肩膀，这一次，力道更重。
“我等武人，当于疆场之上见真章！李峥的铁器再精良，难道还能挡住我江东儿郎的战船与刀锋不成？”
“公瑾，你只看到了北方的铁多，却没看到，他们的兵，没有我们多，他们的水师，更是一片空白！”
“此战，我就是要扬长避短，在他们最薄弱的水上，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你……”周瑜语塞，他知道，一旦孙策下定决心，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这位好友，勇则勇矣，却也刚愎自用到了极点。
孙策不等周瑜再劝，猛地一甩披风。
“来人！升帐！”
“召韩当、程普、黄盖诸位将军，议事！”
将令传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江东水师的中军大帐内，已是将星云集。
韩当、程普、黄盖……这些跟随孙坚征战了一辈子的宿将，一个个甲胄在身，神情肃然。
孙策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目光如电，扫过帐下众人。
“诸位！”
他猛地站起，声音如洪钟大吕。
“我已向曹丞相请令，我江东水师，将为联军先锋，即刻起兵，奔袭江夏！”
此言一出，帐下瞬间炸开了锅！
但那不是惊恐，而是压抑已久的兴奋！
“太好了！早就该打了！”
“末将愿为先锋！”
“憋在江陵都快发霉了，终于能跟北边那帮人干一仗了！”
众将闻战则喜，摩拳擦掌，士气瞬间被点燃到了顶点。
看着群情激昂的部下，孙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他江东的虎狼之师！
他看向周瑜，眼中带着一丝自得。
“公瑾，你看，这便是我江东的军心！”
周瑜看着这一切，只能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知道，大势已去，再也无法挽回。
“传我将令！”
孙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全军即刻整备，一个时辰之后，拔营启航！”
“目标，江夏！”
“遵命！”
山呼海啸般的应诺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大帐。
* * *
与此同时。
江陵，南方联盟中军大帐内。
喧嚣散去，只剩下曹操一人。
他负手立于地图之前，脸上那股豪迈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一个亲信谋士，悄无声息地从帐后走出，正是程昱。
“主公。”程昱躬身行礼。
曹操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指了指地图上，顺着长江一路向北的进攻路线。
“仲德，你说，这头江东猛虎，能冲开李峥在江夏布下的防线吗？”
程昱眼中闪过一抹阴鸷，低声道：“伯符之勇，冠绝江东。江夏守将周铁山，虽是李贼麾下悍将，但毕竟水战非其所长。此战，孙策胜算，当在七成以上。”
“七成？”
曹操冷笑一声。
“我倒希望，他胜不了。”
程昱心领神会，嘴角也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主公的意思是……”
曹操转过身，幽深的目光看得程昱心中一寒。
“派人，盯紧伯符。”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如同地狱中的耳语。
“再派人去一趟吴郡，找到当年许贡的那些门客故旧。”
“告诉他们，朝廷感念许太守忠义，不忍其断了香火。他们若是有什么难处，手头紧了，尽管开口。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些‘方便’。”
程昱的瞳孔，猛然一缩！
许贡！
那可是当年被孙策亲手所杀的吴郡太守！
主公这一手，当真是毒辣到了极点！
无论孙策此战是胜是败，只要他这头猛虎离开了江东，那么，一柄复仇的利刃，就将悄无声
息地，悬在他的头顶！
“江东猛虎，还是关在笼子里，或者……变成一头死虎，才最让人安心啊。”
曹操幽幽地叹了口气，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属下，明白。”
程昱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大帐之内，烛火摇曳，将曹操的身影，在地图上投射成一个巨大而扭曲的魔影。
一张针对孙策，也针对整个南方联盟的阴谋大网，已经悄然撒下。
* * *
一个时辰后。
长江之上，千帆竞发，百舸争流！
江东水师数千艘战船，组成了一个遮天蔽日的庞大舰队，顺流而下，气势滔天！
旗舰“破浪号”的船头。
孙策身披金甲，手按佩剑，身姿挺拔如松，江风将他的战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无敌舰队，看着船上那些士气高昂的江东子弟，胸中豪情万丈！
他猛地拔出腰间古锭刀，刀锋直指北方天际，发出了激昂的战前演说！
“儿郎们！”
“天下人都说，北方的李贼不可战胜！”
“今日，我孙策，便要率领你们，去斩下那所谓‘国贼’的头颅，告诉天下人，谁才是这长江的主人！”
“此战，目标江夏！”
“不破敌城，誓不回还！”
“吼！吼！吼！”
数万江东将士，用兵器敲击着船舷，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怒吼！
战意，在整条长江之上，冲霄而起！
江陵城外的高台上。
曹操凭栏远眺，看着那支浩浩荡荡、远去的舰队，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
去吧。
去消耗吧。
无论你们谁胜谁负，我，都将是最后的赢家。
* * *
江夏要塞。
冰冷的城墙，如同沉默的巨人，扼守着汉水汇入长江的咽喉。
守将周铁山，一身厚重的铁甲，手按着腰间的战刀，一步步登上了高耸的城楼。
他身后，是无数严阵以待的赤曦军将士，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江面上，起了大雾。
但隐隐约约之间，他已经能看到，远方的水天交接之处，出现了一片如同乌云般压来的阴影。
那阴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是帆！
遮天蔽日的船帆！
周铁山瞳孔一缩，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他知道，一场决定共和国南境生死存亡的血战，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