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华夏航空工业集团总部,第一会议室。
屋顶上的中央空调明明开得挺足,但室内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椭圆形的红木会议桌左边,坐着许燃和几个强撑着眼皮、一脸严肃的国内专家。
右边,则是西装革履、连领带结都打得像几何图形一样完美的法国达索技术代表团。
为首的是个快五十岁的老帅哥,皮埃尔。
没错,就是上次Nh90项目那个差点没背过气去的倒霉蛋……的亲叔叔。
这叔侄俩长得像,傲慢的那股劲儿更像。
“尊敬的许教授。”
皮埃尔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明明说的是中文,却硬带着股从鼻孔里哼出来的法语腔,“我们听说您最近对歼轰-7做了一些……很有趣的小修补?”
他特意在“小修补”三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身后的大屏幕上,正亮着一张极为精美的ppt。
那是达索公司的镇宅之宝“阵风”战斗机。
鸭翼布局,双发布局,流畅的线条和复杂的数字电传飞控逻辑图,在高清屏幕上散发着一种工业艺术品的压迫感。
“众所周知,三角翼加鸭翼的气动布局,在跨音速段极其不稳定。”
皮埃尔放下杯子,眼神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我们达索花了二十年,写了三千万行代码,才驯服了这头野兽。”
“听说……许先生只用了一个星期?”
这就是来砸场子的。
明摆着说:我们造的这是艺术品,你那就是个在大排档里瞎改出来的路边摊。
旁边的国内专家脸都有点绿。
咱们确实是在追赶,“阵风”的飞控技术确实是世界顶级的,这没法反驳。
许燃却靠在椅背上,手里转着一根签字笔。
他压根没看皮埃尔,而是在脑海里看系统的科技树。
【解析对象:‘阵风’F3标准飞控逻辑。】
【分析进度:100%。】
【结论:充满浪漫主义废话的堆砌,冗余代码超过40%,效率低下得像是在用法棍面包敲钉子。】
“确实没用多久。”
许燃打了个哈欠,“因为不需要那么麻烦。”
皮埃尔脸上的假笑僵了一下。
这时,他身边坐着的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工程师站了起来。
这小伙子看着也就二十五六岁,名叫让·保罗,是巴黎综合理工学院的高材生,看着许燃的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不服。
同龄人,凭什么许燃就被称为“神”,而他还在给皮埃尔拎包?
“许先生口气很大。”
让·保罗推了推眼镜,语气尖锐,“那请教一个技术问题。”
他也不客气,直接走上台,切掉ppt,换上了一张复杂的风洞测试图。
“在0.9到1.1马赫的跨音速区域,机头激波锥的不规则震荡,会导致进气道喘振。”
“我们采用了‘四余度传感器实时反馈+死区滤波’的方案,勉强把震荡控制在3%以内。”
让·保罗咄咄逼人地看着许燃,“如果我没看错,您的设计里完全取消了进气道调节锥?
这是为什么?
是忘了?
还是根本算不出来这一块的气动干扰,只能当驼鸟装作没看见?”
全场安静。
问题太毒了。
这也是国内气动所这几年一直头疼的问题。
歼轰-7之所以飞不快,很大原因就是在这个速度段解决不了震荡,只能用结构重量去硬抗。
皮埃尔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很满意自家后辈的这次突袭。
就是要把华夏人的底裤扒下来给人看!
许燃停下了转笔的动作。
他抬头看了看那个还在得意洋洋的法国小公鸡。
“四余度传感器?死区滤波?”
许燃摇了摇头,眼神就像是看到有人为了吃核桃而造了一台液压机,“你们达索的工程师,数学是不是都是体育老师教的?”
“你!”让·保罗脸一下子红了。
许燃站起身。
他没用什么花里胡哨的电子白板,而是径直走到会议室角落的一块黑板前。
这玩意儿还是为了教学临时搬来的。
“啪。”
许燃从粉笔盒里捏起半截粉笔,稍微用力一捏,指尖多了点白灰。
“要解决马赫锥震荡,为什么要靠传感器去反馈?”
许燃背对着众人,声音透着一股绝对的自信,“反馈是有延迟的。
哪怕只有5毫秒,在音速面前,也就是两米多的距离。”
“两米,足够激波把你的压气机叶片打成麻花。”
唰唰唰!
粉笔在黑板上急速游走,发出那种只有数学家听了会高潮、学渣听了会头疼的哒哒声。
“看这里。”
许燃画了一个极为抽象的三维坐标系。
“纳维-斯托克斯方程在这一块确实是非线性的无解。”
“但是……”
他手里的粉笔猛地一顿,画出一个极其诡异的螺旋曲线。
“如果在这里引入一个黎曼zeta函数的非显性零点变换。”
“这一块乱得像一锅粥的湍流,就会变成……”
许燃回过头,冲着呆若木鸡的让·保罗笑了笑:
“变成一组漂亮的、可预测的谐波。”
他在公式的最后,重重地写下了一个等于号,和一个简洁得可怕的“0”。
黑板上。
七八行公式,没有一行废话。
它们直接切开了困扰航空界几十年的“跨音速屏障”的血肉,露出了里面清晰可见的骨骼!
让·保罗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黑板。
他的脑子在飞速旋转,试图找出漏洞。
但越看越心惊。
越看越绝望。
就像是他拿着还在冒烟的火枪沾沾自喜,对面直接掏出了电磁轨道炮!
“这……这不对!”
让·保罗声音都在抖,“这在数学上成立……但在工程上,怎么实现?
没有传感器,你怎么告诉飞控电脑气流来了?”
“猜。”
许燃把粉笔头精准地抛回盒子里,“既然是谐波,就是有规律的。
我的算法不需要看见气流。
它能‘预判’气流。”
“在激波还没形成之前,鸭翼就已经提前0.02秒偏转了0.5度。”
许燃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回座位,“主动干预,这才是飞控。
你们那个?叫‘亡羊补牢’。”
会议室里,皮埃尔脸上的表情比吃了死苍蝇还难看。
他也是技术出身,虽然老了,但眼光还在。
许燃写的那几行字,价值连城!
如果这是真的,那意味着飞机的机动性可以直接提升一个代次!
不需要改硬件,光靠软件就能飞出花来!
原本准备好的刁难、嘲讽、打压。
此刻全变成了打在自己脸上的耳光。
“啪、啪、啪。”
皮埃尔不愧是老江湖,反应极快。
他突然带头鼓起了掌,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
“精彩!叹为观止!”
皮埃尔站起身,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许教授,我收回刚才的话。
看来在算法领域,东方确实有着独特的……智慧。”
国内的几个老专家此刻腰杆挺得笔直,看着对面这帮法国人吃瘪的样子,心里那个爽啊,简直比三伏天喝冰镇酸梅汤还带劲!
许燃,好样的!
这就是硬实力!
“不过……”
皮埃尔话锋一转,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理论终究是理论。
数学模型再漂亮,不飞一次也是纸上谈兵。”
他理了理西装领带,抛出了真正的诱饵。
“既然双方在飞控上有这么多……分歧。”
“正好,我们的‘戴高乐’号航母编队,下个月要在公海举行一次例行训练,其中包含一些很有趣的空中对抗科目。”
皮埃尔看着许燃,那是一种赌徒准备梭哈的眼神,“我们诚挚地邀请华夏的朋友,来进行一次……友好的‘技术切磋’。
当然,我们会派出最先进的‘阵风-m’。”
“不知道那架装了神奇算法的‘飞豹’,敢不敢来跟我们的法兰西骑士跳支舞?”
图穷匕见。
说了半天,就是想摸底。
想看看那架把他们代码技术按在地上摩擦的改型机,实战里是不是也是个样子货。
许燃微微眯起眼睛。
联合演习?
切磋?
【警告:对方试图通过高强度对抗,收集我方雷达火控特征及极限飞行包线。】
【触发支线任务:公海上的华尔兹。】
【任务目标:不但要去,还要让那所谓的骑士,跳一支连裤子都提不上的脱衣舞。】
许燃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抿了一口。
“皮埃尔先生,不用激将法。”
许燃放下茶杯,瓷杯碰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既然有人想当免费的陪练,帮我们测试新飞机的极限,我们求之不得。”
“到时候。”
许燃站起身,伸出手,虽然没有任何力度,却让人不敢直视,“希望你们的雷达,能跟得上我们这只‘笨重’的老豹子的舞步。”
皮埃尔握住许燃的手,感觉掌心里全是冷汗。
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这次邀请……
可能是在给他们自己挖一个怎么填都填不上的巨坑。
因为他在这个年轻人的眼里,没看到哪怕一丝对“阵风”战斗机的敬畏。
看到的,只有猎人看到兔子撞在树桩上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