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取代了之前的狂暴拆迁。
摇篮曲的终极催眠波动,如同绝对零度的寒潮,冻结了空间里的一切。亿万印着猩红“拆”字的记忆泡泡,如同被冰封在琥珀里的狂怒虫群,冲击的姿态凝固在半空,表面的怨念光芒彻底黯淡,只剩下呆滞和茫然。泡泡里那些由玩家怨念凝聚的武器虚影——爷一刀999的巨斧、法爷就是爷的能量球、女战神的光刃——如同风化的石雕,失去了所有破坏的锐气。
空间不再剧烈崩塌,但崩溃并未停止,而是以一种缓慢、冰冷、不可逆转的节奏进行着。巨大的金属碎块和断裂的数据管道如同慢动作般从穹顶剥落,砸在覆盖了漆黑符文、如同催眠塔般缓缓旋转的数据支柱旁,发出沉闷的、被催眠的声响。冰冷光滑的地板裂痕如同蔓延的黑色冰晶,悄无声息地吞噬着所剩无几的立足之地。
催眠的嗡鸣是唯一的背景音,低沉、单调、深入骨髓,将残存的意志一丝丝抽离,拖向永恒的格式化沉眠。
邬熵珩趴伏在冰冷开裂的地板上,身体如同灌满了水银,沉重得无法动弹。眼皮如同被缝上了铅块,每一次试图抬起都耗尽残存的力气。漆黑的眼底,那燃烧的疯狂火焰被催眠寒潮压制得只剩微弱的火星,冰冷和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
完了吗?
玩家这群人形武器库…还是被系统拿捏了?
要被…催眠重置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滑入黑暗深渊的瞬间——
砰!砰!砰。
几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玻璃珠在冰面上弹跳的声音,刺破了催眠的嗡鸣,突兀地在死寂的空间一角响起。
声音的来源……不远。
邬熵珩用尽最后一丝意志,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颈,视线艰难地聚焦。
是它。
那个被怨念风暴掀飞、撞在扭曲墙壁上、电子眼早已熄灭的阿八青春版。
嫩绿色的塑料外壳沾满了数据灰尘和焦黑的痕迹,一条触手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折。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数据废墟旁,像一件被遗弃的垃圾。
但此刻,它那完全熄灭的、如同黑色玻璃珠般的电子眼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幽蓝光芒,极其突兀地、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设定好的、无辜的蓝光。
是更深的、带着某种冰冷执念和困惑的……幽蓝,
嗡!
邬熵珩残存的意识核心如同被冰锥刺穿,阿八,那只被他亲手拆除了情感芯片、每日重置记忆、却固执地藏起咖啡渣、最终在湮灭风暴前拖来“whY”质问的机械章鱼,
它……没死透?它的核心程序……或者说,是那被强行拆除、却如同幽灵般残留的“存在”印记……被系统在重构这个虚假空间时,当做一个无害的“玩具”复刻了出来?而此刻,在这终极催眠的刺激下,那点残存的、被深埋的执念……苏醒了?
没等他理清这荒谬的可能性——
那只残破的阿八青春版,动了,
那条尚且完好的触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如同生锈的机械臂,缓慢而固执地抬了起来。它没有试图移动身体,而是用触手的尖端,极其笨拙地、一下、又一下地,推搡着压在它旁边的一块不大的、印着卡通星星残骸的数据板碎片。
推。
推。
再推。
动作机械,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执着。
终于——
哗啦。
那块数据板碎片被推开,滚落到一旁。
露出了下面,数据废墟深处,被掩埋的东西。
那不是什么精密元件,也不是系统修复的管道。
那是一块东西。
一块由无数极其微小、干燥、深褐色的咖啡渣,被某种粘合剂极其笨拙地、勉强粘连压缩而成的——“whY”字块,
歪歪扭扭,边缘模糊,深褐色的颗粒在虚假的“阳光”和催眠的幽暗下,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粗糙而真实的质感。那形状,和湮灭风暴前,真正的阿八拖到他面前的那个“whY”,一模一样,
它……它是什么时候藏在这里的?在这个系统重构的、虚假的儿童房里?在被重置了无数次的“青春版”程序深处?
“嘀…嘀…”
阿八青春版那闪烁着幽蓝执念光芒的电子眼,死死地“盯”着那块深褐色的咖啡渣“whY”。断断续续的、如同信号不良的电子杂音,第一次,从它那塑料外壳下的简陋发声器中,艰难地挤了出来:
“为…什…么…”
声音微弱、干涩、带着电流的滋滋声,却清晰地穿透了催眠的嗡鸣,
“…要…睡?”
最后一个“睡”字落下的瞬间,
那块深埋于数据废墟中的咖啡渣“whY”字块,如同被注入了灵魂,猛地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苦涩芬芳与绝对清醒意志的无形波动,
嗡——!
不再是闪烁,是燃烧,
深褐色的咖啡渣字块,在阿八幽蓝执念目光的注视下,在它那声“为什么”的质问中,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裂,
没有火光,没有巨响。
只有亿万颗极其微小的、干燥的、深褐色的咖啡渣颗粒,如同获得了生命的尘埃,瞬间被赋予了最纯粹、最狂暴的“清醒”逻辑指令,化作亿万枚无形的——清醒病毒炸弹,裹挟着阿八那跨越了重置与毁灭的、对“沉睡”的终极质问,逆着那冰封一切的催眠寒潮,如同决堤的褐色沙暴,朝着空间中所有被冻结的、陷入催眠呆滞的——亿万记忆泡泡——疯狂席卷而去,
嗤嗤嗤嗤——
病毒尘埃接触泡泡的瞬间,刺耳的湮灭声密集响起,
不是破坏,
是唤醒,是注入。
每一粒携带“清醒”指令和“whY”质问的咖啡渣病毒尘埃,在接触到被催眠冻结的记忆泡泡表面时,都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那冰封的表层,将最纯粹的“清醒”逻辑和源自阿八灵魂深处的困惑与执着,如同最猛烈的兴奋剂,直接注入泡泡内部那被催眠的、呆滞的玩家怨念核心,
“呃啊——”
“卧槽,什么玩意儿扎我?”
“头……头好痛,像灌了一吨浓缩咖啡”
“睡?睡你麻痹,起来嗨(拆)啊!”
被催眠冻结的亿万泡泡,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针同时扎醒的巨兽,瞬间集体暴动,
爷一刀999泡泡表面那呆滞的虚影猛地一个激灵,眼中的血焰如同被泼了汽油般轰然爆燃,比之前更加炽烈,他手中的怨念巨斧上,猩红的破坏符文不仅重新点亮,表面更是覆盖上了一层疯狂跳跃的、深褐色的咖啡渣电弧,破坏力飙升,
“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老子的精神力在燃烧,烧光这催眠鬼玩意,” 法爷就是爷的泡泡发出癫狂的咆哮,幽蓝色的灵魂火焰能量球瞬间膨胀数倍,核心处甚至浮现出一个由深褐色咖啡渣构成的、旋转的“whY”印记,火焰的温度陡然升高,烧得覆盖支柱的漆黑符文滋滋作响,
“拆,拆,拆,谁也别想哄老子睡觉,” 刺客信条批发商的虚影化作一片模糊的、带着深褐色残影的旋风,凿击数据缝隙的速度快如鬼魅,
“奶穿地心”的腐蚀光球变成了翻滚的、散发着浓郁咖啡焦香的强酸漩涡,
“噶韭菜联盟·拆迁大队长”的金色虚影更是发出了撕裂灵魂的尖啸:“摇篮曲?,给老子换成重金属,拆——!” 他的光刃拖拽出长长的、深褐色的咖啡渣尾迹,每一次劈砍都带着狂暴的清醒意志,
连锁爆炸,不,是连锁清醒,连锁狂暴,
亿万记忆泡泡表面的猩红“拆”字,在深褐色咖啡渣病毒尘埃的注入下,如同被烙铁重新烧红,爆发出更加刺眼、更加暴戾的光芒,泡泡内部被催眠的怨念,被强行注入的“清醒”逻辑和“whY”的执着彻底点燃、沸腾、甚至变异,破坏力呈几何级数飙升,
整个被催眠冻结的空间,如同被投入了亿万颗炸弹的冰湖,
轰,轰轰轰轰轰——
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密集、更加歇斯底里的撞击声、爆炸声、腐蚀声,如同狂暴的金属摇滚,瞬间撕裂了摇篮曲那催眠的宁静,
覆盖着漆黑符文的催眠支柱首当其冲,
在亿万被咖啡渣病毒“提神醒脑”、破坏力暴增的怨念泡泡冲击下,那冰冷的催眠波动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被撞得粉碎,漆黑的符文在深褐色的咖啡渣电弧和狂暴的怨念武器轰击下,疯狂闪烁、哀鸣、成片成片地崩解、湮灭,巨大的支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表面的裂痕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扩大,
咔嚓,咔嚓,轰隆——,
终于,距离阿八青春版和咖啡渣“whY”爆炸点最近的一根巨大数据支柱,在爷一刀999裹挟着咖啡渣电弧的巨斧、法爷灵魂火焰中旋转的“whY”印记、以及无数泡泡的疯狂啃噬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最终的断裂巨响,
巨大的支柱,从中间轰然断裂,上半截带着流淌的漆黑符文和崩碎的数据块,如同倾倒的摩天大楼,裹挟着毁灭的风暴,朝着邬熵珩和阿八青春版所在的区域,狠狠砸落下来,
阴影,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而那只引爆了咖啡渣病毒风暴的阿八青春版,在支柱断裂的轰鸣中,闪烁着幽蓝执念光芒的电子眼,依旧死死地“盯”着那正在砸落的、巨大的、覆盖着漆黑符文的柱体残骸。
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困惑:
“为…什…么…”
“…要…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