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李慕白就睁了眼,没赖床,也没伸懒腰,直接盘腿坐起,闭上眼。
心神一沉,识海里的灵田浮现眼前。
他直奔角落那片低洼地,三株青椒苗里只剩一株还撑着,就是“铁根”。前两天蔫头耷脑,叶子发黄,他都以为要交代了,结果昨夜退出识海前,那嫩芽刚冒了个尖。
现在一看,好家伙,叶子展开了,颜色从黄转绿,主茎粗了一圈,根系像蜘蛛网似的往泥里钻,稳得很。
“行啊你,还挺能扛。”李慕白心里一松,差点笑出声。
他没急着催长,也没乱加养分,就盯着看。这苗能活下来,说明路没走死。但能不能复制,还得再试。
他咬咬牙,伸手虚点,从“铁根”顶端轻轻掐下一小段嫩芽,小心翼翼移到旁边空地,底下铺上一层灵田自生的腐殖土,再用意念调出一点水分,像露水那样洒上去。
“别死啊,这可是你亲兄弟。”他低声念叨。
又分出两段芽,分别种下,三株并排。
“铁根-2、-3、-4,你们仨好好表现,要是活了,我给你们立碑。”
他退出识海,睁开眼,天已经亮透。
苏婉清在灶台边熬粥,听见动静探头:“又一宿没睡?”
“睡了,梦里还在种菜。”他咧嘴。
“你那梦比醒着还累人。”她递来一碗热粥,“我看你眼睛都凹了,再这么熬,菜没长出来,你先倒下。”
“倒不了。”他接过碗,三口两口喝完,“菜要是能浮水,咱以后就叫‘水上漂合作社’。”
王铁柱在外头听见,扒着门框笑:“那你是不是还得养几条鱼,搞个‘鱼菜共生’?”
“等你脑子能生根发芽再说。”李慕白起身,拍了他一巴掌,“走,帮我搬点竹片和塑料膜去屋后。”
“干啥?”
“建游泳池。”
“青椒游泳?你这脑瓜是让太阳晒坏了吧?”
老支书拄着拐杖从院外进来,听见了,哼一声:“你们年轻人现在不说‘试验田’,改叫‘游泳池’了?”
“差不多。”李慕白笑,“旱鸭子逼成水鸭子,不就得练?”
三人跟着他绕到屋后,那片地本来是条小沟,下雨就积水,村里人都嫌,没人种。李慕白早几天就拿土填了部分,留了个浅坑,底下铺了厚塑料布防渗。
他把三株刚培育出的克隆苗从灵田取出,动作轻得像抱孩子,一株株栽进湿泥里,根部半泡在水里。
“就这?”王铁柱瞪眼,“你拿活命的苗放这儿?一场雨下来全泡烂!”
“所以得盖棚。”李慕白已经动手,把竹片弯成拱形,插进土里,再蒙上塑料膜,四周用土压实,像个小温室。
“控温控湿,不让它淋雨,也不让它干着。”他拍了拍手,“现在,就看它们能不能适应‘新生活’了。”
苏婉清蹲下,看着那几株苗,叶子油亮,茎秆发暗,确实和普通青椒不一样。
“真能活?”
“不知道。”李慕白摇头,“但‘铁根’能活,它们是它身上掉下来的芽,血统纯正。”
“你这是搞‘青椒克隆’?”王铁柱挠头。
“比克隆简单,就是剪枝。”他指了指,“就跟你们家剪柳条插土里能活一个理。”
老支书蹲下,伸手摸了摸根部,又扒开一点土看。
“根发黑,但没烂。”他点头,“有点像水芹的根,耐湿。”
“我就想着,野芹能泡水活,青椒为啥不行?它只是没这个命,现在我给它一个机会。”
“要是失败呢?”苏婉清问。
“那就再试。”他抬头,“死一回不可怕,可怕的是试都不试,就认命。”
老支书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你小子,胆子是真大。拿全村的指望去赌一株菜?”
“不是赌。”李慕白摇头,“是逼它进化。环境变了,人得变,菜也得变。不变,就得被淘汰。”
“那你接下来咋办?”
“守着。”他指了指棚子,“一天看三回,水不能多,也不能少,温度得稳。它们现在是‘特种兵’,得重点保护。”
王铁柱咧嘴:“那你干脆住这儿得了。”
“差不多。”李慕白还真搬了张小板凳过来,往棚边一坐,“我在这儿守头三天,谁来都别想让我挪窝。”
苏婉清气笑了:“你当这是孵小鸡?还得抱窝?”
“比孵小鸡重要。”他正色,“孵不出小鸡顶多没蛋吃,这要是失败了,咱们的合作社就得改行去挖藕。”
老支书没走,蹲在旁边看了半天,忽然说:“你这法子,村里人要是看见,得说你搞歪门邪道。”
“那您说,莲藕是歪门?茭白是邪道?”李慕白反问,“湿地里能长的,只要不破坏生态,都是正道。”
“可青椒自古就是旱地种的。”
“那以前人能想到在水里种稻?”他笑,“现在不也种得好好的?”
老支书沉默片刻,终于点头:“行,你干。要是真能成,我第一个在大会上给你喊好。”
第三天清晨,李慕白把三人又叫来。
“来看看。”他掀开塑料膜。
三株苗全活着。
叶子厚实,泛着油光,顶端都冒了新芽,根部泡在水里,黑是黑,但结实,没腐烂迹象。
王铁柱瞪大眼:“我的老天爷……真活了?”
苏婉清伸手碰了碰叶片,凉的,滑的,生命力足得很。
“它们……真的适应了?”
“至少现在能活。”李慕白指着一株,“你看这根系,比栽下去那会儿密了一倍,像在水里扎了根。”
老支书蹲下,仔细看,又用手轻轻捏了捏茎秆。
“硬实。”他点头,“不像是强撑,是真长开了。”
“我每天调一点腐殖土进去,模拟灵田环境。”李慕白说,“它们现在不算完全水生,但已经是‘半水栖’了。”
“你给它起名没?”王铁柱问。
“叫‘铁根’系列。”他笑,“以后要是推广,就叫‘抗涝一号’。”
苏婉清盯着那抹绿,忽然轻声说:“像曙光。”
李慕白一愣。
“啥?”
“这绿,”她指着新芽,“之前地要被收,咱们都快黑了天,现在看这苗,明明泡着水,还能长,就像……天快亮了。”
王铁柱挠头:“你这话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老支书却没笑,点点头:“说得对。这不只是一株菜活了,是咱们的路,没被堵死。”
李慕白低头看着那三株苗,没说话。
他想起昨夜在识海里,把时间调快,看着嫩芽一点一点展开,像在跟他打招呼。
他当时差点喊出声。
现在,三株苗在现实里挺立,水光映着晨光,叶子微微颤动。
“还没成功。”他抬头,“这只是开始。它们能活,不代表能大规模种,也不代表产量够。但至少,我们证明了一件事——”
“啥?”
“人想活,菜也能活。”他咧嘴,“只要不认命,就有机会。”
王铁柱一拍大腿:“那你赶紧再剪点芽,多搞几株!”
“急不得。”李慕白摇头,“它们刚适应,得稳几天。而且灵田里那株‘铁根’还得养着,它是祖宗。”
“那你接下来干啥?”
“继续试。”他指着棚子,“下一阶段,水位再升,看看它们能不能在更深的水里活下来。要是能,咱们就能在真正的湿地里种。”
苏婉清忽然问:“要是政府真把地划成保护区,不让种呢?”
“那我们就申请‘生态种植试点’。”他笑,“种的是菜,保的是湿,两不耽误。”
老支书哼了一声:“你小子,嘴皮子比锄头还利索。”
“不是嘴皮子利索,是得让人看到好处。”李慕白正色,“他们要保湿地,咱们就种能保水土、还能卖钱的菜。谁拦?”
王铁柱咧嘴:“那你这哪是种菜,你这是给政策打补丁!”
“差不多。”他拍拍手,“反正路是人走出来的,菜是人种出来的。现在,咱们的菜,已经迈出第一步了。”
苏婉清蹲下,轻轻抚过一片叶子。
“你说它以后能长多大?”
“我说不准。”李慕白蹲下,和她并排,“但我知道,只要它不停长,咱们就不放弃。”
老支书拄着拐杖站起身,看着那三株苗,忽然笑了。
“行,我回去就开个会,把这事跟大伙通个气。咱们不声张,但也不怕人知道。”
“谢了,支书。”
“别谢我。”老头子摆手,“我谢你。你要是真把这菜搞成,咱们村就不只是种地的,是改天换命的。”
晨风吹过,塑料膜哗啦响,三株青椒轻轻摇晃。
李慕白伸手,扶了扶棚架。
一滴水珠从叶尖滑落,砸进泥里,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