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南边吹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气,李慕白正站在田埂上盯着刚浇完水泥的基桩,忽然胸口一烫,像是有人往他衣服里塞了块烧红的瓦片。
他低头摸去,戒指贴着皮肤滚烫,不是阳光晒的,也不是机器发热——这感觉他熟,空间灵田在报警。
“不对劲。”他喃喃一句,转身就往试验田走。
苏婉清刚把最后一份种子样本登记完,抬头见他脚步急,忙追上来:“怎么了?”
“地在抽魂。”他说得直白,“咱们种的苗,快被人吸干了。”
话音未落,王铁柱从围栏外冲进来,裤腿沾着泥,脸都变了形:“白哥!田里……田里冒黑烟了!叶子全卷了!”
三人一路小跑赶到试验区,眼前景象让人倒抽一口凉气。原本绿油油的秧苗此刻枯黄打卷,像被火燎过一遍。土壤表面浮着一层油乎乎的暗光,踩上去黏脚,还泛着股腐鱼味儿。更怪的是,地面隐约刻着几道弯弯曲曲的纹路,正一明一暗地闪,仿佛有东西在底下呼吸。
赵老汉蹲在边上,手里捏了撮土闻了闻,眉头拧成疙瘩:“这不是病害,是咒阵。用阴草混着死人骨灰画的引煞线,专克活物生气。”
老支书拄着拐杖赶来,鞋底沾了黑泥,一踩一个印:“谁干的?咱这项目才开工一天,招谁惹谁了?”
“招的是怕我们成功的人。”李慕白盯着那几处发亮的节点,“他们在怕——怕不用农药也能高产,怕农民不再信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苏婉清拉着他袖子:“现在怎么办?苗还能救吗?”
“救,得用最老的办法。”他抬手解开衣领,从贴身处掏出一枚玉坠模样的小袋子,“祖宗传下来的米,对付祖宗留下的邪门歪道,最对症。”
他打开袋子,倒出十几粒米。米粒通体乳白,隐隐透金,一露出来,空气里顿时飘起一股熟饭香,不是普通的香,是那种小时候灶台边才能闻到的、柴火慢炖出来的暖香味。
“这就是空间里最新一批灵米?”赵老汉眯眼看着,“比上次的更沉实。”
“加速培育了七轮,每一粒都吸过晨露、听过雷声、见过日头。”李慕白咬破指尖,往米粒上抹了点血,“土地养人,人敬土地,这米里有这份念想,就得让它自己说话。”
他将米粒分作三份,看准地上三处最亮的符眼,逐一弹射而出。
第一粒落地,嗡地一声轻响,像村口大钟被人敲了一下边。
第二粒撞进黑雾,瞬间炸开一圈金光,雾气猛地缩了一下。
第三粒刚触地,整片农田突然震了三下,紧接着,所有米粒同时亮起,金光如细流汇河,顺着地上的纹路反向侵蚀过去。那黑雾像是被烫着了,翻腾扭曲,发出类似牛叫的闷吼,转眼间散了个干净。
符纹寸寸断裂,焦黑如纸灰。
而那些枯黄的秧苗,竟微微挺直了些,叶尖重新泛出一点青意。
“活了!”王铁柱一拍大腿,“真活了!”
苏婉清蹲下身,轻轻碰了碰一片叶子:“温度回升了,根部还有湿度……这不是假象。”
赵老汉捡起一截断符,放在鼻下一嗅,脸色微变:“湄公河下游的老法子,几十年没人用了。这背后动手的,懂行得很。”
老支书一拐杖杵在地上:“懂行又咋样?咱这米也不是好惹的!你看看这地,哪一寸不是实打实干出来的?他们用黑道,咱们用白米,照样压得住!”
李慕白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恢复平静的田地,低声说:“这只是开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那咱也不睡大觉。”王铁柱撸起袖子,“我带人轮班守夜,谁再来画符,我就让他画个够——拿锄头画!”
苏婉清把剩下的灵米小心收进密封罐:“这批米不能随便用了,得留着应急。”
“还得加一道防线。”李慕白望着远处的吊车,“明天起,围栏加高三尺,夜里安排双岗。另外,找本地老农打听一下,这片地以前有没有类似的传说。”
正说着,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基地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后面跟着两辆军绿色吉普。车门打开,几名身穿制服的侍卫列队走下,中间一人捧着个红绸托盘,上面盖着黄布。
工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紧张地围拢过来。
“是不是出事了?”有人小声问。
“该不会是政府来叫停项目吧?”
老支书握紧拐杖,站到李慕白身前:“别慌,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
那名捧托盘的侍卫走到众人面前,用生硬的中文说道:“奉王室令,嘉奖中泰生态农业合作项目团队。”
他掀开黄布,露出一枚金光闪闪的印玺,印面刻着泰文与中文两行字:“以科学之法破虚妄之术,护民生之本。”
全场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欢呼。
王铁柱激动得跳起来:“金的!真是金的!”
苏婉清眼眶有点发热:“他们……知道昨晚的事?”
“不然呢?”李慕白接过金玺,入手沉甸甸的,“人家派车队来,总不会是为了看我们挖土。”
老支书一把抢过金玺,高高举起,声音颤抖:“乡亲们!你们听见没?这不是给李慕白一个人的,是给我们全村人的!是我们一袋米一瓢水喂出来的结果!”
工人们齐声鼓掌,有人喊:“李经理!种!接着种!种出个新天地来!”
李慕白笑了笑,把金玺递给苏婉清保管,自己转身走向试验田。
他蹲下身,抓了把土搓了搓,土已经不黏了,气味也恢复正常。几株弱苗还在挣扎着挺立,像极了当年村里旱灾后不肯倒的稻子。
“你们想吓退我?”他对着空地说,“可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有人觉得我不行。”
苏婉清走过来,递上水壶:“歇会儿吧,接下来有的忙。”
“嗯。”他接过水壶喝了口,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跟本地合作社联系一下,三天后开个试种说明会,请周边农户都来听听。”
“又要讲课?”
“不讲不行。”他站起身,“他们用鬼神吓人,我们就用事实砸场子。一碗粥能堵住李美丽的嘴,一枚金玺能让王室点头,接下来——”
他指着整片荒地,“我要让这片地长出吃不完的饭,让所有人明白,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的手。”
太阳完全升起时,第一批水泥桩已全部浇筑完毕。工人们开始搭建温室骨架,焊花四溅。王铁柱带着巡防队加固围栏,赵老汉则用玻璃瓶采集残留黑泥,准备带回研究。
老支书坐在临时搭的棚子下,捧着金玺反复摩挲,嘴里念叨:“得写进村志……必须写进去……”
苏婉清翻开笔记本,开始整理今日工作清单。
李慕白站在田头,望着那几株重新挺立的秧苗,忽然笑了。
这时,一名侍卫悄悄靠近,低声说了句什么。
李慕白神色微动,回头看了眼那人袖口,皱了皱眉。
那人迅速把手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