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汉那声嘀咕像块小石子，在村里的清晨里荡出一圈波纹。他站在冷库门口，手指还悬在温控屏前，眼睛瞪得溜圆。那倒计时从71:59:46跳到71:59:45，一秒不差，却谁也说不清它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消息传得比鸡叫还快。有人说是新设备自带的倒计时，有人猜是专家留下的隐藏程序，还有人偷偷说这地方沾了灵气，开始自己计时了。王铁柱听说后差点把刚啃了一口的烧饼呛住：“啥？时间还能倒着走？那我昨天少干的活儿能补回来不？”
李慕白赶到时，一群人正围着冷库指指点点。他没急着看屏幕，先绕着设备转了一圈，又翻开记录本查了昨晚的巡检签字。一切正常，连电压波动都没超过标准线。可偏偏这屏上多出来的数字，像根刺扎在眼里。
他转身就走，脚步沉稳得不像在查异常，倒像是去地里看庄稼。进了屋，反手锁上门，坐到床边闭上眼。
意识一沉，熟悉的绿意扑面而来。
灵田还是那片灵田，但明显不一样了。原先巴掌大的地方如今铺展开来，四壁清晰可见，足足有十米见方。空中浮着一行字，光晕微闪，像是刚写上去的：
“能量积蓄达标，空间升级启动。非生命体时间加速功能解锁，倒计时72小时。”
李慕白愣了两秒，随即笑出声。好家伙，原来这玩意儿还会自己“升级系统”？上回还是靠他天天往里塞阳光雨露攒能量，这回倒好，自动完成了。
他睁开眼，脑子里已经转开了。时间加速？还限定非生命体？听起来像是给死东西用的快进键。那要是拿来做点“提前老化”的测试，岂不是正合适？
他起身翻箱倒柜，从角落里扒拉出一块麻布。这是之前试包装用的边角料，粗糙厚实，准备留着当抹布。他掂了掂，塞进空间，设定十倍速，外部计时一分钟。
一分钟过去，他伸手取出。
布还是那块布，颜色没变，手感也没差。可当他凑近灯下细看，发现纤维之间有了细微裂痕，原本紧实的织法松了几分，摸上去多了点“旧”的味道。他找来放大镜，对比另一块没放进去的，差别立现。
“真有效。”他低声说。
再来一次，这次设到三十倍速，两分钟。
拿出来时，布料边缘已经微微发脆，轻轻一搓就有细屑掉落。李慕白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最后试一次极限——七十二倍速，一分钟。
布取出时，几乎像在潮湿仓库放了半个月的老货，一折就发出“咔”的轻响。他拿去做了个拉力测试，数据直接掉到原始值的六成以下。
“稳了。”他把布收起来，顺手记了组数据。
下午，村委会办公室的门一直关着。苏婉清路过时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还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她敲了敲门，没人应。透过窗户缝，看见李慕白正趴在桌上画什么，眉头拧成一团，手边堆着好几页草稿。
她没打扰，转身走了。
天擦黑，李慕白才推门出来。手里捏着一张新画的流程图，标题写着《包装材料加速老化测试操作规范（草案）》。
他没回屋，直接去了冷库。
站在温控屏前，倒计时显示还剩71小时整。他盯着那数字，忽然觉得这不光是个计时器，更像是一道发令枪。
医院那边对运输要求严苛，尤其是冷链环节，温湿度波动、包装抗压性、材料耐久度，每一项都得经得起挑。以前他们靠实测，一批货发出去，等反馈回来才知道包装行不行。现在有了这功能，完全可以在发货前模拟七天运输环境，提前发现问题。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列清单：麻袋、纸箱、塑料膜、封口胶……全都能拿去“快进”一轮，看看哪种最扛造。以后供货不只是靠种得好，还能靠包装稳。
更远一点想，药食同源产品讲究储存稳定性。苏婉清之前提过，某些蔬菜放久了营养流失快，能不能找到更耐存的包装方案？现在答案来了——用时间加速模拟长期存放，直接比对营养成分变化，挑最优解。
他正琢磨着，手机响了。
是村部值班的老赵头打来的：“李主任，王铁柱在门口嚷嚷要见你，说车又蹭泥了，这次不是他的错，是路上新挖的排水沟太浅。”
李慕白嗯了一声：“让他先把车开进冲洗区，别往台账本上记，等我过去看。”
挂了电话，他没急着走。回身又看了眼温控屏，那倒计时安静地跳着，像在提醒他什么。
他忽然想到，空间升级后体积变大，以后是不是能塞更多东西进去“加速”？比如工具、农具、甚至建筑材料？要是能把一批木料提前“养”出十年的老化效果，做出来的展示架说不定更有味道。
念头一起，就压不住了。
他掏出本子，翻到空白页，写下几个关键词：包装测试、材料筛选、预老化应用、质检流程标准化。
写完，合上本子，往外走。
王铁柱果然在冲洗区等着，围着车打转，一脸委屈：“你看这泥，都溅到标牌上了！‘特供队’仨字快成‘土供队’了！”
李慕白绕车看了一圈，点点头：“冲洗干净，然后把今天用的三种包装材料各留一份样品，贴上标签，明天早上交给我。”
“又要留样？”王铁柱挠头，“医院不是刚验完？”
“不是给医院的。”李慕白说着，已经往回走，“是给时间看的。”
王铁柱在后面喊：“啥时间？倒计时那个？它能看懂标签？”
没人回答。李慕白的身影消失在村委会门口。
夜里，他再次进入空间。这次没放布料，而是把一张刚打印的测试记录纸放了进去，设定七十二倍速，运行三十秒。
取出后，纸张边缘微微卷曲，墨迹略显晕染，像是放了一个月的老文件。他满意地收好，顺手把流程图也塞进去“养”了十秒钟。拿出来时，纸角已经有点发黄，像被翻过很多次。
他坐在桌前，看着这张“提前衰老”的流程图，忽然笑了。
以前总说时间不够用，种菜要等，生长要等，运输要等，连村民开会都得等谁家喂完猪再来。现在倒好，时间终于能被攥在手里，哪怕只是一小部分。
第二天一早，苏婉清来送新整理的台账时，发现办公室门开着。李慕白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三份包装样品，每份都贴了标签，写着“加速测试组A\/b\/c”。
她拿起一份看了看，问：“你昨晚又熬夜了？”
“没熬，就试了点新东西。”他把流程图递过去，“以后咱们的包装，发货前先过一道‘时间关’。”
苏婉清扫了两眼，眉毛微挑：“你这是要让纸箱子也体验一把‘人生百年’？”
“差不多。”李慕白站起身，把三份样品收进包里，“咱们不能只靠种得干净，还得让每一层包装，都经得起时间折腾。”
他往外走，脚步轻快。路过冷库时，抬头看了眼温控屏。
倒计时显示：70:15:23。
他停了一秒，低声说：“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