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的公众听证会,定在正午的中央广场。昔日叶天用来宣告权威、执行公开处决的地方,如今将被用来审判旧时代的蛀虫。讽刺,却也是一种宣告。
广场上人头攒动,底层民众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懑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希望;混在人群中的旧官僚们则眼神闪烁,带着警惕与观望;更多的,是麻木与好奇的面孔。“隐星”的战士维持着秩序,气氛凝重而紧张。
高台之上,木雅轩作为主审官,面前堆放着证据。林平如同一尊煞神,抱着双臂站在高台一侧,S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铅云,笼罩着整个广场,让任何心怀不轨者都感到呼吸艰难。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偶尔扫视全场的猩红目光,就足以让骚动平息。
冷一一则隐没在人群后方的一处阴影里,双眸微闭,A+巅峰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冰丝,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她能“听”到人群中剧烈的心跳,“看”到那些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能量波动——恶意、恐惧、幸灾乐祸……种种情绪如同浑浊的河流,在她意识中流淌。
而在指挥中心,王慧独自面对着巨大的环形屏幕。上面分割出数个画面:广场实时监控、李焕的生理数据监测、后台信息流分析、以及“烛龙”断断续续传来的、关于那些诡异“线”的模糊报告。
听证会开始了。木雅轩条理清晰地陈述罪证,受害的民众代表上台,声泪俱下地控诉。李焕起初还试图狡辩,但在铁证和民愤面前,脸色越来越苍白。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王慧预设的“最优解”剧本进行。
然而,就在李焕的心理防线即将崩溃,准备吐出几个同党名字以换取宽大处理时,异变陡生!
“烛龙”的紧急通讯强行切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长官!线!那些线……动了!它们……它们在李焕即将开口的瞬间,剧烈波动!源头……我捕捉到了一丝!不在外部,在……在我们内部!在广场人群里!不止一个!”
几乎同时,冷一一的感知也捕捉到了异常:“慧姐,三点钟方向,混在民众里的那个灰衣男人;九点钟方向,伪装成记者的女人;还有……我们左侧维持秩序的一个‘隐星’战士!他们的能量在刚才瞬间同步飙升,带着……毁灭性的波动!是自毁式袭击?!”
王慧的脑域瞬间超载!
李焕的同党狗急跳墙,要灭口?还是……这根本就是一个引诱他们聚集高层和民众,然后一网打尽的陷阱?“未知渗透”的变量瞬间从“低信度”飙升到“致命威胁”!
海量的数据涌入:三个目标的位置、移动轨迹、可能的爆炸当量、波及范围、疏散路线、拦截成功率……无数条应对方案瞬间生成,又因为变量太多、时间太紧而互相冲突、崩溃。
不够!计算速度不够!信息不足!
巨大的压力如同冰山压下,王慧感到自己的意识核心仿佛要被无穷无尽的数据洪流冲垮、撕裂。那种熟悉的、情感被彻底淹没、只剩下绝对理性的冰冷感再次席卷而来,甚至比之前更甚。她感觉自己即将彻底滑入那个没有温度、只有效率和概率的深渊。
就在这临界点——
她的脑海中,猛地炸开了一幅画面:黑暗的管道里,林平用身体挡住射向她的能量光束;冰冷的废墟上,冷一一将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到她手里;还有刚才,在“老地方”,冷一一握住她手时传来的、微弱却真实的温度……
“我们……是从‘燃料’堆里爬出来的。现在,我们……不能让这里,再变成任何人的‘熔炉’。”
她的声音,她自己的声音,带着那丝微弱的情感,如同惊雷般在她沸腾的脑域中炸响!
不!我不能再次迷失!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意志轰然爆发!这不是计算,不是推演,这是最纯粹的本能反抗!
嗡——
仿佛某种枷锁被打破,又像是精密的仪器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升级校准。王慧感到自己的意识一分为二,不,不是分裂,是构建出了两个并行的、互不干扰却又可以随时交互的“线程”!
一个线程,依旧冰冷、高效、绝对理性。它以超越以往的速度接管了所有数据分析和战术推演:
目标锁定: 三名自杀袭击者位置确认。
威胁评估: 能量波动模式分析,确定为高爆能量核心,引爆倒计时预估:4.7秒。
最优拦截方案生成: 林平气场压制最近目标,冷一一瞬间冰封另外两个,成功率89.5%。
疏散指令: 通过通讯器向特定区域维持秩序的战士下达精确指令。
而另一个线程,却充满了温度、情感和直觉。它清晰地感知到:
林平的暴戾 在接到指令瞬间被精准引导向毁灭目标,而非失控。
冷一一的担忧 在行动的同时,依旧分出一丝感知锁定在自己身上。
木雅轩的紧张 在突发情况下迅速转化为执行力的坚韧。
以及……广场上民众那瞬间升腾的、如同实质的恐惧,以及对“隐星”能否控制局面的怀疑。
“开关”……回来了!
而且比以前更加自如,更加精妙!她不再是情感被理性淹没,而是可以自主选择开启“超算模式”,或者切换到“情感感知模式”,甚至……让两者如同左右手般协同工作!
她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同时响在林平和冷一一的耳中,语调依旧清晰、快速,却奇异地带上了一种稳定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不再是冰冷的机器发音:
“林平,左前方灰衣男,气场压制,打断其能量引导!一一,右前方记者和左侧战士,瞬间深度冰封,隔绝能量反应!雅轩,安抚民众,宣布控制局面!执行!”
指令下达的瞬间——
林平低吼一声,那滔天的凶煞之气如同无形巨掌,精准地拍向那个灰衣男子。男子身体猛地一僵,凝聚的能量瞬间溃散,口鼻溢出鲜血,瘫软下去。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方向,刺骨的寒意凭空涌现,那两个目标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就被彻底封存在了晶莹剔透的坚冰之中,连衣角都没有飘动一下,仿佛两尊瞬间完成的冰雕。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部分民众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一闪而逝,以及远处突然多出的两座冰雕。
木雅轩立刻拿起扩音器,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大家保持冷静!小股余孽试图破坏,已被当场制服!‘隐星’有能力,也有决心,清除一切威胁,保障大家的安全!”
骚动被迅速平息。
指挥中心里,王慧缓缓松了口气。她关闭了“超算线程”,让温暖的“情感线程”主导了自己的感知。她看着屏幕上恢复秩序的广场,看着同伴们默契配合的身影,看着民众眼中逐渐消散的恐惧和重新燃起的希望……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疲惫、庆幸和坚定的情感涌上心头。
她做到了。她不仅化解了危机,更重新掌控了自己。理性是锋利的剑,情感是执剑的手。失去任何一方,都无法在这荆棘之路上走下去。
她拿起通讯器,接通了“烛龙”,声音里带着一丝属于“王慧”本身的、微弱的温度:
“‘烛龙’,汇报你刚才感知到的‘线’的源头细节。另外,准备一份内部可疑人员的关联分析报告。我们的清洗……需要更精准,也更深入了。”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内部结构图。
内部的毒瘤,远比想象的更深。但现在的她,有了将其连根拔起的,更强大的武器——一颗重新变得完整,并且更加强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