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归为“未觉醒者”,意味着跌入了第十区鄙视链的最底层。冷一一和另外七个同样被晶仪判定为“无价值”的人,被粗暴地编入“杂役组”,由一个眼神麻木、身上带着浓郁尸臭的老看守负责看管。
他们的“工作”繁重、肮脏且充满危险。清理训练场上的残肢断臂和凝固的血污,将那些在“训练”或私下斗殴中死去的尸体运往焚化炉,疏通堵塞着不明秽物的下水管道,维护基地最外围、能量波动极不稳定的老旧过滤系统……每一天,他们都在生理和心理的极限上挣扎。
同组的其他人,眼神大多已经失去了光彩,如同行尸走肉,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偶尔有人崩溃大哭,或者试图反抗,换来的只是老看守冷漠的电击棍和更繁重的惩罚。
冷一一沉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她没有抱怨,没有流露任何情绪,只是精确地完成着分派的任务,同时,那双冰封的眼睛从未停止观察。
她观察守卫的换岗规律,记下能量管道分布的死角,分析那些被丢弃的、破损的武器或器械是否有修复或利用的可能。她在清理战场时,会留意那些丧尸或被淘汰者身上是否残留着不寻常的痕迹;在维护老旧设施时,会偷偷记下那些复杂管线和能量节点的走向。
身体的疲惫和污秽无法侵蚀她内心的冷静。她知道,抱怨和绝望毫无用处,只有利用每一分每一秒,收集信息,寻找漏洞,才能在这片绝望的深渊中,找到那一丝可能的微光。
偶尔,她能在走廊的尽头,远远看到被专人带领着前往特殊训练区的王慧、木雅轩,甚至叶左珊。她们换上了相对干净的制服,气色也好了不少,显然获得了更好的资源和待遇。王慧看到她时,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微微颔首,便被催促着离开。木雅轩则直接得多,她趁着守卫不注意,偷偷塞给冷一一小块高能量压缩饼干,低声道:“撑住!” 叶左珊则依旧是那副怯怯的样子,但在与冷一一目光交汇的瞬间,冷一一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近乎戏谑的光芒,仿佛在欣赏她如今的“落魄”。
冷一一平静地接受了这些。盟友的境遇变化是意料之中,她从未将希望完全寄托于他人。
转机发生在一个深夜。杂役组被紧急叫醒,前往处理一起因能量过载引发的低级管道爆炸事故现场。现场一片狼藉,灼热的蒸汽弥漫,碎裂的管道和扭曲的金属到处都是,偶尔还有细微的电弧在断裂的线路上跳跃。
老看守骂骂咧咧地驱赶着他们上前清理。一个同样被判定为“未觉醒者”的、身材瘦弱的少年,在搬动一块灼热的金属板时,脚下不慎踩到了泄露的冷却液,滑倒在地,手臂正好按在了一处裸露的、依旧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断线上!
“啊——!”凄厉的惨叫响起,少年身体剧烈抽搐,皮肤瞬间焦黑,眼看就要不行了。
老看守只是冷漠地看着,甚至没有上前切断电源的意思,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损坏的工具。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少年必死无疑,甚至下意识后退避开那危险的电弧时,冷一一动了。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慌后退,反而一个箭步冲上前!她没有徒手去拉——那是找死。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旁边一根丢弃的、用来疏通管道的绝缘橡胶长棍。抓起长棍,精准地插到少年腋下,利用杠杆原理,猛地一撬!
少年的身体被硬生生从电弧上撬开,滚落到一边,虽然重伤,但至少暂时脱离了持续电击。而冷一一在完成这个动作的瞬间,因为反作用力和地面湿滑,脚下也是一个趔趄,为了保持平衡,她的左手下意识地撑向了旁边一根因爆炸而裸露、覆盖着冰霜的冷却管道!
就在她的手掌接触到那冰冷管道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根金属管道上覆盖的厚厚冰霜,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以她的掌心为中心,肉眼可见地迅速增厚、蔓延!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管道,而是从她体内汹涌而出!短短几秒钟,不仅将那截管道彻底冻结,连周围弥漫的灼热水蒸气都瞬间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这一幕发生得极快,却又无比清晰。
现场瞬间一片死寂。只剩下管道深处传来的微弱嗡鸣和重伤少年痛苦的呻吟。
老看守麻木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其他杂役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冷一一,以及她手下那片不正常的冰封区域。
冷一一迅速收回手,强压下心中同样翻涌的惊涛骇浪。那股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片“冰海”似乎被刚才的意外接触……撬开了一丝缝隙!
她低头看着自己毫发无损、却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冰蓝光泽的左手,瞬间明悟。
晶仪没有反应,不是因为她是废物,也不是因为多基因干扰……而是她的异能,或许需要极端的、特定的环境,或者……某种媒介,才能被引动?极寒?濒死的危机?还是别的什么?
老看守快步走上前,先是检查了一下那被冻结的管道,又死死地盯着冷一一,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带上了惊疑和一丝……贪婪?
“你……”他沙哑地开口。
冷一一抬起眼,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冰冷和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她打断老看守的话,指向地上重伤的少年:“他需要治疗。”
老看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而是粗暴地指挥另外两人抬起少年,匆匆离去。但他离开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让冷一一知道,事情绝不会就此结束。
她站在一片狼藉的事故现场,感受着左掌心残留的、若有若无的冰冷触感。
深渊依旧黑暗,但她似乎,已经触碰到了第一缕,属于自己的微光。
而这缕光,是福是祸,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