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欢就站在他旁边，微微低头能看到他浓密的黑发，只觉得这个同桌，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人好像还不错。
擦干净椅子，江序直起身，将用过的湿纸巾团成一团，精准地扔进了后门的垃圾桶里。他视线落在刚刚被擦得光洁如新的椅面上，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才从喉咙里挤出三个低沉的字：
“好了。坐。”
说完，他不再多言，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那本物理竞赛题，仿佛刚才那个弯腰替新同桌擦椅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只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耳根处，漫上浅浅的红色。
林栖欢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她脸上瞬间雨过天晴，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那笑容让她整张脸都明艳生动起来。
“谢谢你呀，同桌。”她声音软糯地道谢，开开心心坐了下去，开始整理自己的书本。
直到这时，教室里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同学，脸上都写满了巨大的问号和惊叹号。
这……这真的是那个暴躁毒舌、对女生也毫不留情的江序吗？！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人，一个已经重新埋首于题海，只是微红的耳廓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另一个则心情颇好地摆弄着自己的新文具，仿佛刚才引起轩然大波的，根本不是她。
窗外的阳光暖融融的，落在林栖欢新摊开的课本上，也落在她微微卷翘的发梢。
上午第二节课是数学。
讲课的是个语速很快的中年男老师，板书密密麻麻写满了整块黑板。函数、公式、符号……它们单个儿出现时林栖欢或许还认得，但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最有效的催眠曲。
昨晚因为认床没睡好的困意加倍涌了上来。
她强撑着眼皮，努力想跟上老师的思路，但那些弯弯绕绕的推理过程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又遥远。手里的笔在崭新的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划拉着，留下几道毫无意义的曲线。
“好难……”她心里小声抱怨，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讲台上的老师似乎注意到了这个心不在焉的新学生，目光扫过她，但最终没说什么。
林栖欢最后的意识是，旁边的江序坐得笔直，侧脸线条绷着，手指飞快地在草稿纸上演算，完全没受影响。
“算了，就睡一会儿……”她抵挡不住沉重的眼皮，自我放弃般地想着，手臂垫在桌子上，脸颊轻轻靠了上去，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彻底闭上了眼睛。
几乎在她陷入沉睡的同一刻，身旁正在书写的笔尖微微一顿。江序的视线从复杂的公式上移开，极快地瞥了一眼旁边毛茸茸的发顶。她睡着了，呼吸清浅，长睫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看起来很乖。
他收回目光，继续解题，只是笔下的速度似乎慢了一点。
栖欢睡得很沉。
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开始在她脑海中冲撞。
她好像穿着繁复华丽的宫装，站在朱红宫墙下，画面一闪，接着是仙门云雾缭绕的峰顶，瑰丽绚幻的异世……
无数个世界，无数个身份……
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灌入她的脑海。她在睡梦中不安地蹙紧了眉。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
【宿主，醒醒，记忆传输中……】
栖欢被这声音猛地惊醒。
但她没有立刻抬头，依旧维持着趴睡的姿势，只是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那些纷乱的记忆画面正在快速归位、清晰。
她想起来了。
她是经历了许多世界任务的执行者栖欢。
而那个一直陪伴她，在每个世界都会找到她的爱人……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珠在眼皮下微微转动，视线透过臂弯的缝隙，落在了身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是他。
江序。
难怪……难怪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那股冷冰冰的样子一点也不可怕，甚至在他为自己擦椅子的时候，心里会那么理所当然。
【宿主！你还好吗？记忆融合完成度85%……90%……】脑海里的系统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闭嘴。”林栖欢在脑海里不耐地回应。
刚醒来就吵，烦死了。
系统瞬间噤声，只剩下微弱的电流音，似乎有些委屈。
林栖欢慢慢消化着信息。这个世界的剧情也随之浮现，讲得是一个坚韧努力的学霸女生叫林栀夏，和一个阳光开朗的体育生男主周屿，两人会展开一段共同进步的青涩恋曲。
而她林栖欢，按照原定剧本，应该是个嫉妒林栀夏，不断作妖最终自食其果的恶毒女配。
想到那个剧本，栖欢心里嗤笑，只觉得无聊透顶。
她现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身边这个人。
她悄悄调整了一下姿势，脸颊依旧埋在臂弯里，但脸朝的方向，完全转向了江序那边。能更清楚地看到他专注的侧脸，微抿的薄唇，还有那截冷白色的手腕。
他似乎遇到了一个难题，笔尖在纸上点了点。
就在这时，前排一个男生大概也是听不懂，开始不安分地左右晃动椅子，发出嘎吱嘎吱声。
江序的眉头瞬间拧紧，头也没抬，冰冷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砸了过去：“不想听就滚出去，别制造噪音。”
那男生背影一僵，立刻不敢动了，整个教室后排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其他同学更是大气不敢出，生怕触了霉头。
栖欢却在他出声的瞬间，嘴角在臂弯的遮掩下，无声地弯了起来。
数学老师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
林栖欢轻轻吸了口气，鼻尖萦绕着从江序那边传来的、很干净的洗衣液的味道，混着一点纸墨的清香。她重新闭上眼睛，精力消耗过大，又有一点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