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烟，缠绕着楚玄寂静的院落。沐晴踏着湿润的青石板走进书房，清冽的松墨香扑面而来。
楚玄端坐在书案后，将一份文书往前推了推：三日后，渭水渡。把这份批文交给转运使王充。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沐晴双手接过文书，快速扫过内容。这是一份漕粮转运核准文书，格式工整，唯独落款处空着，只盖了个模糊的私印。更让她在意的是，文书指明要调用甲三至甲五泊位——那是专门停靠军粮和御用物资的区域。
她心里微微一沉。这哪里是简单的跑腿差事？漕运水深，王充又是大皇子的人。这份文书，要么是假的，用来构陷；要么是真的，但楚玄要借她这个生面孔去试探水深，顺便让她成为吸引火力的靶子。
沐晴明白。她垂首应下，面上不动声色。
楚玄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要确认什么。办好它。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退出书房，晨光正好驱散薄雾，她却感觉不到暖意。不能拒绝，但更不能任人摆布。
脚步一转，她走向闻人宴的院子。
药香袅袅中，闻人宴正倚在窗边看书。见她进来，他放下书卷，苍白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意：看你神色，是遇到难处了？
在他面前，沐晴总是能放松些许。她将楚玄交代的事和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最后问道：先生可知，近来那几个泊位，除了漕粮还可能经手什么特别之物？
闻人宴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沉吟片刻：兵部武库司上月报备了一批待销毁的军械，走的却不是兵部的路子，批文绕到了户部漕运。听说，是要运往江南。
沐晴心头一动。私自倒卖军械是重罪，借用监管最严的泊位来掩人耳目，确实是个好主意。楚玄给的这把，恐怕真能打开一个不得了的盖子。
多谢先生指点。
王充那人，贪财却更惜命。闻人宴轻声提醒，与他周旋，务必小心。
从闻人宴处出来，沐晴又去找顾流芳。那袭绯色长袍正在庭中喂鱼，见她来了，桃花眼弯起：今日是什么风把沐姑娘吹来了？
想请顾公子帮个忙。沐晴开门见山，京城几家大粮商，最近可有异常的资金往来？特别是与江南、或者废旧铁料相关的。
顾流芳挑眉：这可是各家秘辛。沐姑娘准备用什么来换？
一份人情，沐晴迎上他的目光，再加一场好戏。
有意思。顾流芳的笑容深了几分，这个忙，我帮了。
最后，沐晴来到墨子谦的工坊。在零件堆里找到人时，他正对着一块奇形金属发呆。
子谦，能帮我做个能藏在身上的小物件吗？最好能在关键时刻留下痕迹。
墨子谦头也不抬，手已经在杂物堆里翻找起来。明天。他闷闷地说。
夜幕降临时，沐晴独自坐在窗前，将今日所得细细梳理。楚玄要她探路，她偏要借着这个机会，把线头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铺开纸张，她借着烛光开始规划。窗外的月色清冷，映着她专注的侧脸。
这漕运的浑水，她蹚定了。但最终能捞出什么，得由她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