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城,这座昔日里车水马龙的华北明珠,此刻已然沦为一座血与火交织的炼狱。
一营长张大彪更是一马当先。
他端着一支“八一式”马步枪,一边用短点射将街角一个企图顽抗的鬼子机枪手打成筛子,一边扯着嗓子嘶吼。
“一营的弟兄们!给老子冲!“
”谁他娘的第一个冲到鬼子司令部,老子赏他一箱牛肉罐头,外加两斤地瓜烧!”
战士们嗷嗷叫着,跟在张大彪身后,对那些负隅顽抗的日军展开毫不留情的清理。
“八一式”马步枪的强大火力在巷战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个班的战士,凭借着半自动射击的火力优势,往往能压得对面一个日军小队抬不起头。
再加上时不时从队伍里飞出的一发40毫米枪榴弹,总能精准地将鬼子藏身的街角、窗台炸得粉碎。
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
然而,日军的抵抗意志,却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驻守天津的“中国驻屯军”,虽然在指挥层面已经崩溃。
但其基层官兵大多是参加过侵华战争的老兵,作战经验丰富,而且极其顽固。
在最初的混乱和恐慌过后,幸存的日军以小队、中队为单位,迅速利用熟悉的城市地形,组织起一道道坚固的防线。
他们将重机枪架在十字路口的制高点。
将迫击炮藏在民房的院落里,甚至将仅有的几门九二式步兵炮推到街垒后面。
用交叉火力死死封锁住每一条前进的道路。
新一团的冲锋势头,第一次被遏制住了。
“他娘的!这帮狗娘养的,还挺能扛!”
前线临时指挥部里,李云龙举着望远镜,镜片因为他的用力而紧紧压在眼眶上。
他死死盯着一个十字路口,那里,三挺九二式重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网正疯狂嘶吼,将地面打得烟尘四起。
“噗!”
一声闷响,一个他眼熟的、平日里最喜欢吹牛的小战士。
还没来得及扔出手榴弹,胸口就炸开一团血花,倒了下去。
李云龙的瞳孔猛地一缩。
“团长,鬼子的火力太猛了!一营的弟兄们冲了三次,都冲不上去!伤亡有点大!”
步话机里传来张大彪那焦急的声音,背景是密集的枪炮声。
“让迫击炮连上!给老子敲掉那几个铁王八!”
李云龙对着话筒咆哮道,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沙哑。
“不行啊团长!鬼子把机枪藏在沿街的商铺二楼,前面还有沙袋挡着,咱们的迫击炮是曲射,根本打不着!”
“枪榴弹呢?反坦克小组呢?都是吃干饭的吗!”
李云龙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地图都跳了起来。
“距离太远,超过一百五十米!弟兄们冲不上去啊!”
李云龙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打了一辈子仗,最恨的就是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一个个的倒下,自己却毫无办法的憋屈感觉。
“老李,不能再这么硬冲了。”
一旁的赵刚,脸色同样凝重。他指着地图上的那个十字路口,沉声道。
“这个路口是鬼子防线的核心节点,他们在这里布置了重兵。我们强攻,只会徒增伤亡。”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我那些兵去送死?”
李云龙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的建议是,先让部队撤下来,重新组织炮火,用75毫米步兵炮,把那几栋楼给我一栋一栋地端掉!”
赵刚冷静地分析道。
“扯淡!”李云龙想都没想就否决了。
“等你的炮兵挪过来,黄花菜都凉了!再说,城里地形复杂,到处都是老百姓的房子,万一误伤了怎么办?”
这一下,赵刚也沉默了。
这确实是个两难的抉择。
就在指挥部里气氛压抑到极点时,李云龙的目光,无意中瞥见停在指挥部后方。
那十台如同史前巨兽般,静静蛰伏的“太行-虎”坦克。
他的眼睛,猛地亮了!
一个无比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娘的!老子怎么把这宝贝疙瘩给忘了!”
李云龙一拍大腿,也顾不上跟赵刚商量,一把抓起专门连接坦克连的步话机,对着里面就咆哮起来。
“孙德胜!王根生!张二牛!你们三个兔崽子给老子听好了!”
“立刻!马上!带着你们的排,给老子开进城里去!”
“目标,正前方,一营受阻的那个十字路口!”
“给老子用你们的铁蹄,把鬼子那狗屁的防线,碾成渣!”
李云龙的这道命令,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重磅炸弹!
“什么?!”
赵刚第一个跳了起来,他一把按住李云龙的手,脸上写满震惊和反对。
“老李!你疯了!?”
“让坦克进城?还是在这种地形复杂的巷战里?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赵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
“坦克的侧后装甲相对薄弱,在这种狭窄的街道里,鬼子只需要从两旁的楼上扔下一捆集束手榴弹。“
”或者用反坦克枪在近距离偷袭,就可能对我们的坦克造成致命的威胁!”
“这十台‘太行-虎’,是咱们整个根据地的宝贝!是林总工的心血!“
”我们一台都损失不起!”
赵刚的话,掷地有声,条条在理。
然而,李云龙却一把甩开他的手,眼睛瞪得像铜铃,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放屁!”
“老子是没你赵刚有文化!但老子比你懂打仗!”
他指着前方枪声最密集的方向,怒吼道。
“坦克造出来是干什么用的?是放在博物馆里当摆设的吗?不是!是用来杀敌的!是用来碾碎敌人乌龟壳的!”
“现在我的兵被鬼子的机枪压得抬不起头,一个个往上填命!“
”你让老子眼睁睁看着?“
”我告诉你赵刚,那些不是伤亡报告上的数字,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会喊爹叫娘的兵!”
“今天别说是你,就是旅长,就是总指挥站在这儿,也别想拦着老子!”
“这坦克连的连长是老子!老子说了算!”
“孙德胜!执行命令!”
李云龙根本不给赵刚再说话的机会,对着步话机,发出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咆哮!
“是!连长!”步话机里,传来孙德胜那同样亢奋的回应!
“轰——嗡——嗡——”
下一秒,指挥部外,那十台钢铁巨兽的550马力柴油发动机,再次发出雷鸣般的怒吼!
大地,开始有节奏地剧烈颤抖。
赵刚的脸色,一片煞白。
他看着李云龙那张因为固执和疯狂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知道,这头被胜利和强大力量冲昏头脑的“疯牛”,已经彻底拉不住。
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林总工创造的这个奇迹,真的能够再次创造奇迹。
在无数战士震惊而又狂热的目光注视下。
第一辆“太行-虎”式中型坦克,编号01,在驾驶员孙德胜的操控下,履带碾过碎石和瓦砾,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它第一个冲进那条被日军火力完全封锁的,狭窄而又致命的街道。
它那庞大的、充满压迫感的身躯,几乎塞满整条街道。
一道巨大的阴影投射过来,将街道尽头的日军阵地完全笼罩。
街道两侧的楼房里,瞬间死一般寂静。
所有正在疯狂扫射的日军机枪手,都下意识地停下射击。
他们呆呆地看着这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钢铁怪物,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他们逼近。
一个正在给机枪换弹夹的日军士兵,手一哆嗦,满满一排子弹“哗啦”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恐惧,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的心脏。
“开火!开火!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
一名日军大尉最先反应过来,他挥舞着指挥刀,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哒哒哒哒哒——”
三挺九二式重机枪,十几挺歪把子,同时朝着“太行-虎”喷吐出愤怒的火舌。
密集的子弹,如同暴雨般,狠狠地抽打在坦克那厚重的正面装甲上。
“铛铛铛铛铛——!”
一连串清脆的、如同冰雹砸铁皮般的声音响起。
那些足以撕裂人体、打穿砖墙的7.7毫米子弹,在“太行-虎”那厚达百毫米的倾斜装甲面前,除了迸发出一簇簇徒劳的火星。
连一道像样的白印子都没能留下,就被无力地弹开了。
“纳尼?!”
那名日军大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就在这时,街道对面的一栋三层小楼里,一扇窗户被猛地推开。
一根黑洞洞的、短粗的炮管,从窗口伸了出来。
那是……日军的九二式步兵炮!
是他们用来攻坚的利器!
“快!快开炮!瞄准它的侧面!打它的履带!”
那名大尉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尖叫着。
炮手,显然也是个老兵,他以最快的速度调整着炮口,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坦克驾驶舱内,孙德胜的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死死地握着操纵杆,通过狭窄的观察窗,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根正对着自己的炮管。
“连长!是鬼子的步兵炮!在咱们九点钟方向,距离不到五十米!”
孙德胜的声音有些紧张。
指挥塔里,李云龙通过潜望镜,同样看到那门步兵炮。
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露出一抹残忍的、看好戏般的笑容。
“怕个球!给老子稳住了!继续前进!”
“让他打!老子倒要看看,是他那根烧火棍硬,还是咱们的铁王八壳硬!”
“轰!”
就在这时,那门九二式步兵炮,终于发出怒吼!
一枚70毫米的高爆弹,拖着一道淡淡的烟迹,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跨越五十米的距离。
狠狠地、正正地,砸在“太行-虎”01号坦克的侧面装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