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阙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嗯”，如同在栖梧心湖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荡起层层叠叠的欢喜涟漪。
他靠在师尊肩头，只觉得连日来的奔波劳顿、生死一线的紧张，都在这一刻被这静谧的温情彻底抚平。
殿内气氛正好，离阙却并未就此入定，而是再次抬手，寒玉案上光华一闪，又多了几样物事。
并非方才的正餐，而是一壶新酿的、散发着清甜果香的灵酒，两只剔透的琉璃盏，还有一碟做得格外精致、形如并蒂莲的淡粉色糕点。
“尚有盈余。”离阙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意为之，但栖梧通过“同寂之契”却能隐约感觉到，师尊此刻心境颇为宁和，甚至带着一丝……
类似于“想让他更开心”的微妙情绪。
栖梧眼睛瞬间亮了，如同被点亮的两簇火焰。“师尊！”
他坐直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壶灵酒和糕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嗜甜，也好酒，只是往日里离阙管教甚严，少有放纵之时。
离阙执起酒壶，那灵酒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在琉璃壶中轻轻晃荡，果香与酒香交织，沁人心脾。
他先为栖梧斟了一杯，酒液入盏，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酒性温，名‘醉梦’，饮之可安神。”离阙将酒杯推至栖梧面前。
栖梧迫不及待地端起琉璃盏，先是深深嗅了一口那清甜馥郁的香气，然后学着记忆中豪侠的样子，想要一饮而尽，却在酒杯触唇的瞬间，对上了离阙平静无波的目光。
他动作一顿，立刻改为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姿态笨拙地想要装出几分优雅。
酒液甘醇，带着灵果特有的清甜，流入腹中化作暖流，熨帖着四肢百骸，果然让人心神松弛，飘飘欲仙。
“好喝！”栖梧眯起赤瞳，由衷赞叹，像只被顺毛的猫。
离阙也为自己斟了浅浅一杯，指尖执着琉璃盏，却并未立刻饮用，只是看着栖梧那满足的模样。
栖梧一杯饮尽，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胆子也更肥了些。
他拿起一块那并蒂莲形状的糕点，并未自己吃，而是递到离阙唇边，眼神带着狡黠和期待：“师尊，您尝尝这个？看着就好甜。”
离阙垂眸，看着递到唇边的粉色糕点，又抬眸看了看栖梧那写满“快吃快吃”的脸，静默了片刻，终是微微张口，就着栖梧的手，轻轻咬了一小口。
他的唇瓣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栖梧的指尖。
那触感微凉、柔软，却像是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栖梧指尖的皮肤，灼热的战栗感顺着经脉一路蔓延至心脏，让他整个人都僵了一瞬，呼吸骤停。
离阙细嚼慢咽，将那口甜腻的糕点咽下，才淡淡道：“尚可。” 仿佛并未察觉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给弟子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栖梧猛地回过神，耳根通红，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他看着自己刚刚被师尊唇瓣碰触过的指尖，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那微凉的、柔软的触感，让他口干舌燥。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收回手，将剩下的大半块糕点胡乱塞进自己嘴里，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却远不及心头那股陌生的、悸动的甜蜜。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又给离阙斟酒，动作都有些慌乱：“师、师尊，您再喝点酒……”
离阙将他这番反应尽收眼底，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如同错觉。
他接过栖梧递来的酒，指尖与栖梧的再次轻触，感受到对方那明显高于常人的体温和细微的颤抖，却并未点破，只是优雅地抿了一口。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比酒香更醉人的气息。
栖梧不敢再看离阙，低头猛吃糕点，试图用食物压下心中的躁动。
离阙则慢条斯理地品着酒，目光偶尔落在栖梧那通红的耳尖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一顿晚膳，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与甜蜜中缓缓进行。
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偶尔的杯盏轻碰，眼神交汇，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待到酒壶见底，糕点食尽，栖梧已是微醺，脸颊泛着红晕，赤瞳水润，带着迷离的醉意，胆子更是大了不少。
他蹭到离阙身边，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靠了过去，脑袋枕在离阙肩上，含糊地嘟囔：“师尊……弟子好高兴……”
离阙没有推开他，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他抬手，指尖凝聚一丝清凉的寒气，轻轻拂过栖梧发烫的额角，为他驱散酒意。
“嗯。”离阙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栖梧在醉意和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下，意识逐渐模糊，最终沉沉睡去。
临睡前，他仿佛感觉到一个微凉的、带着酒香的吻，如同羽毛般，再次轻轻落在了他的眉心。
这一次，不再是郑重的印记，而是带着无声的宠溺与怜爱。
离阙看着怀中熟睡的弟子，那张平日里张扬肆意的脸，在睡梦中显得格外乖巧安静。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未曾动弹，只是静静地看着，冰蓝色的眼眸中，冰雪尽融，只余一片深邃而温柔的宁静。
玉箸轻触，杯盏交错间，拨动的是此生再也无法平息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