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幽冥尊者那携带着煌煌冥威的真身彻底降临阴煞谷,冰冷的目光穿透空间,即将落在心死如灰的萧逐渊身上时——
异变陡生!
一道远比谷中肆虐的寒气更加纯粹、更加深邃的冰蓝光芒,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萧逐渊与江月晏身前。
光芒敛去,离阙的身影悄然浮现,依旧是一袭素白,纤尘不染,仿佛这天地间的混乱与悲怆都与他无关。
然而,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此刻却不再仅仅是冷漠,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万物因果后的深沉,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愠怒。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地上生机全无的江月晏,又落在如同失去魂魄、只是本能地抱着姐姐躯体的萧逐渊身上。
最后,才迎向那自谷底升腾而起的恐怖幽冥气息。
“幽冥,越过界了。”离阙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清晰地回荡在漫天风雪中,竟暂时压过了山谷崩塌的轰鸣。
幽冥尊者的身影在浓郁的幽冥之气中凝聚,看不清具体形貌,只能感受到那如同深渊般浩瀚的力量。
一个沙哑而古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意外和玩味:“离阙?你竟为了这两个小辈,真要与本尊撕破脸皮?”
“非为你,亦非全为他们。”离阙语气依旧平淡,“此间因果,你插手太深,扰了清净。”
“清净?”幽冥尊者发出低沉的笑声,“这世间何来真正的清净?离阙,你还是这般虚伪。
此子身负太古煞灵,乃开启‘冥渊’的绝佳钥匙,本尊势在必得。
至于这女娃的魂魄,倒是坚韧,竟能承受‘跗骨噬魂咒’的反噬而未曾立刻消散,或许还有些用处……”
此言一出,原本如同泥塑木雕般的萧逐渊,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双死寂的暗红眼眸中,骤然迸发出一丝微弱却尖锐的光芒!
姐姐的魂魄…还未彻底消散?!
离阙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幽冥尊者透露的信息感到不悦。他不再多言,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指,点向虚空。
刹那间,整个断魂屿的温度骤降到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漫天飞舞的雪花不再是飘落,而是瞬间凝固在空中,仿佛时间都被冻结!
山谷中肆虐的能量乱流、崩落的碎石、甚至那弥漫的幽冥鬼气,都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唯有离阙指尖前方,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冰蓝色丝线,如同跨越了时空的界限,无声无息地射向幽冥尊者所在的方位。
幽冥尊者周身的幽冥之气剧烈翻滚,发出尖锐的嘶鸣,仿佛遇到了天敌!
他显然没料到离阙会如此果决地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恐怖的法则之力!
“寂灭冰魄?!离阙!你——!”
幽冥尊者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惊怒,他凝聚起的庞大幽冥之力试图阻挡。
但那道冰蓝丝线却无视了防御,直接穿透了层层空间,精准地命中了他隐藏在幽冥之气中的本体!
“唔!”
一声闷哼传来,笼罩山谷的幽冥之气瞬间溃散了大半,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身影踉跄了一下,气息明显紊乱了许多,显然是吃了亏。
“好!好得很!离阙,这笔账,本尊记下了!”
幽冥尊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忌惮,他知道,在离阙全力干涉下,今日已不可能带走萧逐渊。
继续纠缠下去,恐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尤其是他感应到,仙界似乎也有目光投向了此地。
话音未落,残余的幽冥之气猛地收缩,裹挟着鬼煞老人等残部,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消失在破碎的虚空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死寂。
离阙缓缓收回手指,空中凝固的雪花这才继续飘落。
他看了一眼幽冥尊者消失的方向,冰蓝色的眼眸中若有所思。
然后,他转身,走向依旧跪坐在雪地中的萧逐渊。
萧逐渊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中,因为幽冥尊者最后那句话,燃起了一丝微弱的、近乎祈求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离阙。
离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俯下身,伸出食指,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柔和、蕴含着生命本源气息的冰蓝光华,轻轻点在了江月晏的眉心。
片刻后,他收回手指,对着萧逐渊摇了摇头,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魂魄受创太重,仅余一丝执念未散,依附于肉身,已是回天乏术。强行凝聚,只会令其彻底湮灭。”
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微弱希望,被离阙这番话彻底浇灭。
萧逐渊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绝望。
连离阙仙尊都无能为力……是啊,逆天改命,终究是虚妄。
他不再有任何反应,只是重新低下头,将脸埋进姐姐冰冷的颈窝,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离阙看着他这副模样,沉默了片刻。
这个少年,承载了太多的痛苦和变故,道心已濒临崩溃,甚至隐隐有彻底堕入魔道的趋势。
放任不管,要么自我毁灭,要么成为危害世间的魔头。
“此地不宜久留。”离阙淡淡开口,不等萧逐渊有任何回应,袖袍一挥,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便将萧逐渊和江月晏的躯体一同卷起。
下一刻,空间波动,三人的身影已然从这片饱经创伤、大雪纷飞的断魂屿主峰广场上消失不见。
……
魔宫,幽冥殿。
栖梧正焦急地踱步,忽然感应到空间波动,立刻迎了上去。
光芒闪过,离阙的身影出现,紧随其后的,是抱着江月晏、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萧逐渊。
当栖梧看到萧逐渊那一头刺目的白发和怀中毫无生息的江月晏时,即便是他,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赤瞳中充满了震惊与悲痛。
“师尊…这…”
“安排一间静室,将江姑娘的肉身安置好,以玄冰玉棺封存,可保肉身不腐。”
离阙吩咐道,语气依旧平静,但栖梧却能感受到师尊平静外表下的一丝凝重。
“是!”栖梧立刻应下,小心地从萧逐渊手中接过江月晏。
萧逐渊立即抱得很紧,但在离阙一道清心宁神的寒气拂过后。
他僵硬的手臂微微松开了些,任由栖梧将姐姐带走,但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远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殿门后,依旧空洞地望着那个方向。
殿内只剩下离阙和如同丢了魂的萧逐渊。
离阙看着眼前这心死成灰的少年,冰蓝色的眼眸中光芒流转,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他知道,单纯的安慰或训诫对现在的萧逐渊毫无意义。
需要一种更强有力的方式,要么将他从绝望的深渊中拉出,要么……在他彻底成魔之前,做出必要的了断。
“万物皆有定数,亦有一线变数。”离阙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寒泉,流入萧逐渊死寂的心田,“绝望尽头,未必是终结。”
萧逐渊毫无反应,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离阙不再多言,只是抬手,一道更加凝练的寒气打入萧逐渊体内,并非伤害,而是强行封印了他体内那躁动不安、几近暴走的煞灵本源,同时护住他濒临崩溃的心脉。
“睡吧。待你醒来,或许……能看到不同的路。”
萧逐渊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袭来,眼皮沉重如山,他最后看了一眼姐姐消失的方向,终于支撑不住。
身体一软,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陷入了离阙为他准备的、深沉的沉睡之中。
魔宫深处,重归寂静。
玄冰玉棺封存了逝去的温柔,也冰封了一段惨烈的过往。
而沉睡的白发少年,他的未来,是彻底沉沦,还是在绝境中寻得那一线虚无缥缈的变数?一切,都等待着他醒来之后,自己去面对,去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