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阙染血的手指抵在眉心,神魂本源如同即将引爆的星核,狂暴的能量在指尖凝聚,将婚房内弥漫的血光怨气都逼退三尺!
嫁衣心口渗出的黑血悬在半空,那双绣花鞋如同被无形之力钉在原地。
四盏血奠灯笼的光芒疯狂摇曳,惨白绢纱上血红的“奠”字扭曲变形,仿佛承受着莫大压力。
“不——!!!”
栖梧口中发出的,却是一个女子凄厉到极致的尖叫!
(她)的身体在金线缠绕下痛苦地扭动,仅存的左眼瞳孔被金色彻底吞噬,怨毒的目光死死锁定离阙点向眉心的手指:“…同归于尽…你也配?!”
话音未落,“栖梧”那只完全被金线覆盖的琉璃右臂猛地抬起!
五指张开,并非攻击离阙,而是狠狠抓向自己心口——那即将被金线彻底覆盖的诛心契印!
“蠢货!”离阙冰冷的声音如同炸雷!
他点向眉心的手指骤然变向,指尖那凝聚的、足以引爆星辰的神魂之力并未消散,反而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光束,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刺入“栖梧”抓向心口的金线手掌!
“噗嗤!”
光束贯穿琉璃化的掌心,留下一个边缘光滑、滋滋冒着冰蓝寒气的孔洞!
诡异的是,并无血液流出,只有浓稠如墨的怨气从孔洞中疯狂逸散!
“呃啊——!”女子尖锐的惨嚎从栖梧喉咙里迸出!她(他)的动作被强行打断,怨毒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惊骇!
离阙这一击,并非为了杀伤,而是…截断了怨灵操控栖梧身体、试图自毁契印的最后通道!
这需要何等精准的控制和对自己力量何等冷酷的驾驭?在引爆神魂的边缘强行转向,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
“守着你的契印!”离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穿透栖梧被怨灵侵占的混沌意识。
“它是锚!是唯一能让你从这怨毒旋律里醒来的东西!听——!”
“听?”怨灵操控的栖梧发出扭曲的嗤笑,金线覆盖的脸颊扯出非人的弧度。
“听这百年不散的…哭嫁谣么?”
她(他)猛地张开嘴,喉咙深处发出不成调的、嘶哑破碎的音节,却瞬间引动了整个婚房内沉淀的怨气!
“郎…啊…郎…”
“红…烛…泪…千…行…”
“妾…身…等…得…”
“青…丝…染…秋…霜…”
破碎的音节艰涩地吐出,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刀片在刮擦灵魂!
床榻上那套染血的嫁衣应声剧烈震颤!嫁衣心口撕裂处内衬的金线爆发出刺目乌光,无数细如发丝的怨气金线从金缕中激射而出,如同活物般刺向离阙周身大穴!
四盏血奠灯笼光芒暴涨,惨白绢纱上的“奠”字脱离灯笼,化作四个血红的符文囚笼,当头罩下!
梁上那根断裂的染血麻绳如同毒蛇复活,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无声无息地套向离阙的脖颈!
诅咒的旋律,化为实质的杀阵!
离阙立于绝境中心,清阙剑上的暗紫裂纹已蔓延至剑锷,发出濒死的哀鸣。他剜祭神魂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吞噬着根基。
面对这源自百年怨念核心的绝杀,他冰蓝的瞳孔深处,那寂灭的寒意却骤然转化为一种洞穿虚妄的清明!
他不退反进!迎着漫天金线、血符囚笼和索命麻绳,一步踏出!
足下冰莲炸碎,却并非被腐蚀,而是主动爆开!
无数细碎的冰晶如同拥有生命,精准地迎向每一道怨气金线!
叮!叮!叮!叮…!
密集如雨的脆响炸开!
冰晶与怨气金线碰撞的刹那,并未湮灭,反而如同镜面般,将金线中蕴含的、属于那女子怨灵的残破记忆碎片——强行折射、映照出来!
离阙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瞬间捕捉、解析着每一个碎片:
碎片一: 一只骨节分明、属于书生的手,颤抖着掀开鲜红的盖头。盖头下,是一张瞬间因惊恐和绝望而扭曲的娇美容颜。(柳家新郎!)
碎片二: 同一只书生的手,此刻却沾满粘稠的鲜血,死死掐在穿着嫁衣的新娘脖颈上!新娘眼中倒映着燃烧的龙凤喜烛,以及…新郎身后阴影里,一个模糊的、抱着襁褓的金线图腾虚影!(邪婴!金缕尸衣的源头!)
碎片三: 染血的剪刀疯狂劈砍着华美的嫁衣,新娘破碎的泣诉与窗外骤然响起的、不成调的诡异童谣混杂:“…檐下雨…滴滴泪…负心郎…骨作灰…”(诅咒旋律的雏形!与井中铃声同源!)
碎片四:房梁摇晃,断裂的麻绳下,新娘悬空的身体剧烈抽搐,嫁衣心口位置,一只断裂的血玉镯深深嵌入皮肉,金线从镯子断裂处疯狂生长,缠绕心脏…(血玉镯的诅咒核心位置!金线侵蚀的起点!)
所有的碎片,在离阙脑海中瞬间拼合!诅咒的根源、旋律的节点、金线的弱点…豁然贯通!
“原来如此!”离阙染血的唇边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无视了已套至颈边的染血麻绳,无视了当头罩下的血符囚笼,甚至无视了怨灵操控栖梧身体、再次凝聚金线利爪的扑杀!
他猛地吸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鼓荡,重伤之下强行调动残存的所有灵力与神魂之力,并非用于防御或攻击,而是…引吭高歌!
他唱的,赫然是那女子怨灵刚刚破碎嘶吼的哭嫁谣!
但曲调截然不同!
“郎——啊——郎——”
离阙的声音不复清冽,带着重伤的沙哑与金红血沫,却异常高亢、穿透!每一个音符都如同冰锥凿击,精准地刺入哭嫁谣原本扭曲怨毒的旋律节点!
他没有模仿女子的哀怨,而是注入了一种古老、苍凉、仿佛来自九霄云外的神诋祭歌般的韵律!那是玄天宗最古老的“破邪清心咒”的变调!以诅咒之旋律,反制诅咒之核心!
“红烛——泪——千行——!”
第二句唱出,音调陡然拔高,如同裂帛!套在他颈边的染血麻绳应声寸寸断裂!当头罩下的四个血“奠”符囚笼剧烈扭曲,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刺耳鸣响!
“呃?!”怨灵操控的栖梧身体猛地一僵!扑杀的动作硬生生顿住!她(他)口中原本操控金线攻击的破碎旋律,被离阙这霸道凛冽的变调歌谣强行干扰、打乱!
如同正在行咒的法师被反噬咒语击中!嫁衣上激射的金线瞬间变得散乱无章,刺入离阙周身大穴的力道骤减!
“妾——身——等——得——”
离阙唱出第三句,脚步踉跄,唇边金红的血线如溪流淌下,神魂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歌声中的力量却更加凝聚、更加霸道!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怨灵操控栖梧身体的连接点上!
“青丝——染——秋霜——!”
最后一句,离阙几乎是嘶吼而出!他染血的手指不再点向自己,而是闪电般点向怨灵栖梧的眉心!
指尖凝聚的,是强行逆转诅咒旋律、以自身神魂为引、汲取了整个婚房百年怨念而短暂凝聚出的一缕——破邪诛魔的“清阙剑意”!
“嗡——!”
指尖点在栖梧眉心的刹那,时间仿佛凝滞!
怨灵凄厉到极致的尖啸戛然而止!缠绕栖梧全身、疯狂蔓延的金线如同被投入滚油的雪,瞬间凝固、收缩、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与冰蓝剑气绞杀的景象!
栖梧身体剧烈抽搐,左眼中疯狂的金色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其下属于他自己的、痛苦而茫然的瞳孔!心口那即将被金线吞噬的诛心契印,幽蓝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重新亮起!
“嗬…师…尊…”栖梧喉咙里挤出微弱的气音,属于他自己的意识在剧痛中艰难回归。
与此同时!
轰!轰!轰!轰!
婚房四角的血奠灯笼同时炸裂!惨白绢纱和血红的“奠”字符文化为飞灰!
床榻上那套震颤的染血嫁衣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瞬间委顿下去,心口撕裂处内衬的金线光芒彻底黯淡!
梁上那根断裂的麻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飘散!
诅咒的旋律,被强行打断!怨灵的核心,遭到重创!
“噗——!”离阙再也支撑不住,一口混杂着金芒和冰蓝碎屑的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向后倒去!
清阙剑脱手坠落,剑身那道暗紫裂纹已蔓延至剑柄,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
“师尊!”栖梧的意识在剧痛和诅咒被暂时压制的间隙彻底清醒,他踉跄着扑过去,用那只尚未被金线完全侵蚀的左手,死死抱住离阙倒下的身体。
触手冰凉,离阙的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眉宇间那层灰翳浓得化不开。
“钥匙…拿到了…”离阙沾满血污的唇微微翕动,声音低不可闻。他染血的手指艰难地抬起,指向床榻上那套委顿的嫁衣——
在心口位置,金线黯淡处,赫然露出那只深嵌在锦缎内衬里的、断裂的血玉镯!镯子的断口处,残留着一丝微弱却精纯的怨念本源。
栖梧瞬间明白了!离阙以身为饵,强行逆转诅咒旋律,拼着重伤濒死,并非为了彻底消灭怨灵,而是要震荡其核心,短暂剥离出这只作为诅咒源头和力量枢纽的——血玉镯!
“走…”离阙的眼帘沉重地垂下,最后一丝力气耗尽,“镯子…是引…也是…镇…”
就在这时!
“哐当——!”
婚房那扇贴着巨大“囍”字的月洞门被一股巨力狠狠撞开!
门外暴雨如注,一道浑身浴血、气息狂暴的身影堵在门口,手中那面裂纹铜镜正疯狂吸收着婚房内逸散的怨气!
柳世轩!
他阴鸷的脸上布满血污,一只眼睛成了血洞,显然在祖坟与女鬼的缠斗中付出了惨重代价。
此刻,他仅存的独眼死死盯着栖梧怀中气息奄奄的离阙,又扫向床榻嫁衣心口处暴露的血玉镯,眼中爆发出贪婪到极致的疯狂!
“把镯子…和那‘钥匙’…给我!”
他嘶吼着,手中铜镜翻转,镜背的襁褓图腾金线暴涨,化作数道凝练的影蚀黑索,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蟒,直扑栖梧和他怀中的离阙!
这一次,目标不仅是血玉镯,更是栖梧那条被金线侵蚀、作为最后“钥匙”的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