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每一寸空间都被绷紧的张力填满。
徐四活动着脖颈，骨节发出一连串“咔咔”的脆响，他眼神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面前的张起灵。
张起灵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深蓝色的连帽衫在晨光里投下浅浅的阴影，将他大半张脸藏在其中。
他没有摆出任何起手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自然垂在身侧，可那份沉静之下，却又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
“准备好了？”徐四沉喝一声，话音未落，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猛冲出去。他的速度极快，拳头带着劲风直逼张起灵面门。
这一拳又快又狠，显然是动了真格，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
张楚岚在旁边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吴邪和王胖子也屏住了呼吸，虽然知道张起灵的本事，但这架势实在让人捏把汗。
墙角的黑瞎子挑了挑眉，手里的瓜子停在半空，饶有兴致地看着。
王震球则举着手机，镜头稳稳对准两人，群里的消息估计已经刷疯了。
就在徐四的拳头即将触及张起灵鼻尖的瞬间，张起灵动了。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从容，只是微微侧过身，肩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轻轻一沉，就像一阵风拂过水面，看似轻柔，却精准地避开了徐四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徐四的拳头擦着张起灵的耳边掠过，带起的劲风扫得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
拳风落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墙上的挂画都震得晃了晃。
徐四一击不中，毫不停留，借着前冲的惯性，手腕一翻，手肘顺势向后顶出，直取张起灵的胸口，动作衔接行云流水，显然是久经锤炼的格斗技巧。
张起灵脚步微错，如同鬼魅般向后滑出半步，再次轻巧地避开。
他的移动看似缓慢，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徐四的攻击，仿佛提前预判了对方的每一个动作。
“只会躲吗？！”徐四连续攻击都落了空，心头的火气更盛，低吼一声，攻势愈发猛烈。
他的拳脚如狂风暴雨般袭来，每一招都带着破风之声，招招带着练家子的狠劲，逼得张起灵连连后退。
堂屋本就不算宽敞，被两人这么一折腾，桌椅板凳都被撞得东倒西歪。
吴邪和王胖子赶紧往旁边躲，生怕被误伤。张楚岚更是缩在墙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手心全是汗。
徐四的攻击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他的拳头砸在地上，能让青砖裂开细纹；他的脚踹在桌腿上，实木的桌腿应声而断。
整个堂屋都回荡着“砰砰”的撞击声和家具碎裂的声音，硝烟味十足。
可无论徐四的攻势多猛，张起灵总能化险为夷。
他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随时会被吞没，却总能在浪尖上稳稳立足。
他的防守密不透风，没有一丝破绽，却始终没有还手，只是一味地闪避、退让。
“你他妈倒是还手啊！”徐四低吼着，拳头砸在空处，震得自己指节发麻。他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那股憋闷的火气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张起灵依旧没应声，帽檐下的目光掠过徐四，不着痕迹地往冯宝宝那边扫了一眼。
她站在那里，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可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徐四挥拳的胳膊，眉峰微蹙，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就在徐四又是一记勾拳袭来时，张起灵的动作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避让。他手腕轻翻，看似随意地搭在徐四的拳侧，借着对方的力道轻轻一引。
徐四只觉拳头突然失了准头，重心一个不稳，踉跄着往前冲了半步。
还没等他稳住身形，张起灵的手肘已经带着风扫到了他胸口——却在离衣料寸许的地方停住，随即收了回去。
这是第一次，张起灵有了进攻的姿态。
徐四又惊又怒，刚要调整姿势，张起灵的身影已经欺近。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掌风掠过徐四的耳畔，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却始终差那么一点，像是在戏耍，又像是在试探。
“来得好！”徐四被这若即若离的攻势彻底激怒，低吼一声，双臂交叉格挡，同时抬脚踹向张起灵的膝盖。
张起灵微微侧身，恰好避开这一脚，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在徐四的胳膊上轻轻一按。
徐四只觉一股巧劲涌来，胳膊顿时酸麻了半边，格挡的力道瞬间卸了大半。
他正要咬牙再攻，却见张起灵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像是预判失误，又像是脚下打滑，在他挥出右拳时，张起灵的避让慢了半拍
“砰”的一声闷响，徐四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张起灵的肩膀上。
张起灵顺着这拳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站稳脚跟，帽檐下的目光平静地看向徐四。
堂屋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连呼吸都忘了。徐四的拳头还僵在半空，脸上满是错愕。
就在这时，张起灵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贯的平淡无波：
“我输了。”
整个堂屋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徐四自己。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角落里的冯宝宝眨了眨眼，微蹙的眉峰悄悄舒展开，只是看着徐四的眼神里，依旧带着点没散去的担忧。
张起灵的目光掠过众人，最后落在冯宝宝脸上，见她眉头松开，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吴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胖子更是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嘴里喃喃着：“不是……小哥你……这叫啥事儿啊？”
张楚岚更是惊得差点把舌头咬下来——刚才那局势，明明是张起灵把徐四压着打，怎么就突然“输了”？
黑瞎子挑了挑眉，手里的瓜子停在嘴边，王震球更是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
徐三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目光在张起灵和冯宝宝之间转了一圈，眼底闪过一抹暗光，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徐四的拳头还僵在半空，脸上的错愣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憋屈。
他是谁？是在异人堆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油条，这点心眼还是有的。
刚才那一拳看似结实，可落在对方肩上时，那力道分明被卸去了大半，更像是张起灵自己凑上来挨了一下。
这小子……分明是在放水！
“你……”徐四咬着牙，胸口像是堵了团火，不上不下。
冯宝宝看着徐四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眉头又悄悄蹙了起来。
她不太懂为什么徐四明明打赢了，却还是一脸要炸的模样，但她能感觉到徐四身上那股子火气还没散。
她不想让徐四为她的事情一直怄气，也不想让他们为难
她记得以前徐四跟人置气的时候，徐三总说让他少动怒，不然老得快。
而徐四每次听到“老”这个字，都会下意识地摸一把脸，那模样看着有点好笑。
想到这冯宝宝眨了眨眼，自然的挪到徐四面前，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四，莫气咯。”
徐四浑身一僵，低头看向拽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又抬眼看向冯宝宝。这姑娘脸上还是没什么大表情，眼神却比刚才柔和了些，像是在真心劝他。
心头那股憋闷的火气刚要往下压，就听见冯宝宝接着说：“再气，就长皱纹了。任菲看到，就更不喜欢你咯。”
这话一出口，堂屋里的寂静瞬间被打破，王震球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又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却止不住地抖。
“……”
徐四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
他差点没被这句话噎得背过气去，甩开冯宝宝的手，指着她，气得手指头都在抖：“冯宝宝！你这是劝我呢还是扎我心呢？！”
他这火气本来就没处发，被冯宝宝这话一激，差点原地爆炸，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胸口起伏得更厉害了。
冯宝宝看着他这异常的反应挠了挠脑袋，眼神里瞬间充满了茫然。
她说得不对吗？
徐四瞪着冯宝宝那副挠着头、满眼茫然的样子，像是一拳又砸在了棉花上。
胸口那股窜上来的火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慢慢泄了下去，只剩下满心的无奈。
这姑娘哪是缺根筋，她是根本就没长那根懂得人情世故的筋。
“你……”徐四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却在看到冯宝宝那双清澈见底、毫无杂念的眼睛时，把话又咽了回去。
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还能说什么呢？他心里清楚。跟这姑娘较劲儿，纯属给自己找罪受。
徐四闭了闭眼，重重地、无声地暗叹口气，那口气里带着说不清的无奈和疲惫。
他抬眼，目光越过冯宝宝，落在她身后的张起灵身上。
张起灵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深蓝色的帽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表情，可徐四就是能感觉到，这小子平静的外表下，藏着对冯宝宝的十足在意。
从刚才那场荒唐的“比试”，到现在冯宝宝像惹了祸似的站在这儿，他始终稳稳地站在她身边，像一道沉默的屏障。
徐四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心里那股憋闷劲儿又泛了上来。
“唉……”他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比刚才那声响亮得多，带着肉眼可见的烦躁和心累。
他哪能不明白。
这小子故意认输，哪是打不过他？分明是看不得宝宝在中间为难，想用这种方式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这份心思，细得像针，偏又藏得深。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钻了牛角尖。
冯宝宝是从小看着他们爷三代到大的，是他们徐家三代捧在手心上的宝贝，是他爷他爹走后，他和徐三放在心尖上护着的人。
这么多年，她身边除了他们，除了张楚岚那个半吊子的临时工，什么时候容得下一个如此“特殊”的外人？更何况，这外人还跟宝宝走得这么近，近到让他这个很少干涉宝宝社交的人都觉得刺眼。
他就是认死理，就是不肯接受。
这个叫张起灵的小子，从哪冒出来的？他是什么来头？他对宝宝到底是真心还是别有用心？凭什么短短时间，就能让宝宝对他如此依赖，甚至为了他，连“家”都快不认了？
无数个问号在徐四脑子里打转，像一群嗡嗡叫的蚊子，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承认，张起灵刚才那一手“认输”，够聪明，也够有担当，至少他把宝宝的感受放在了第一位。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外人”。
徐四磨了磨牙，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往徐三那边走，路过张起灵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哼了一句：“小子，别以为这样就完了。”
张起灵没应声，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接下了这句话。
“行了行了，别杵在这儿了。”徐四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