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万不可!”
宋慈须发微颤,老脸上满是焦急与不解,他高声奏道。
“归墟之地,乃上古传说中的神弃之海,凶险未知,凡人不可近!陛下万金之躯,身系神州社稷之安危,岂能亲身犯险?此事,可遣一上将,率领水师前往即可!”
一时间,劝谏之声此起彼伏。他们敬畏李景,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无法接受这位力挽狂澜的中兴之主,将自己置于如此莫测的险境之中。
然而,站在他们身前的武将集团,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陈屠、戚武、常青山、马淳……这些追随李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悍将们,虽然同样忧心皇帝的安危,但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的是一种名为“信任”和“战意”的火焰。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的这位陛下,从不是耽于享乐、畏惧艰险的君王。
从江南平乱的孤身犯险,到京城之战的力挽狂澜,李景永远是冲在最前线的那一个。
李景抬手,虚按了一下,瞬间再次安静下来。
他深邃的目光扫过每一位臣子的脸庞,平静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众卿之心,朕知晓。但尔等也需明白,此战,非同以往。”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字字铿锵,如金石交击!
“此战,非为开疆拓土,乃是为我神州亿万生灵,争一线生机!那‘观测者’的烙印,如悬于每个人头顶的利剑,一日不除,神州一日无安宁。朕为人皇,当以身作则,承万民之愿,赴此死生之局!”
他转向宋慈,语气稍缓:“宋爱卿,你所言‘凡人不可近’,正是朕必须亲往的理由。归墟乃上古人皇封印邪神之地,‘人道圣物’亦是始皇帝所留,唯有朕身负的人皇道果,方有可能催动圣物,重启结界。换做任何一位将军,纵有万夫不当之勇,亦是徒劳。”
一番话,情理兼备,既道明了此行的必要性,也点出了他作为“人皇”的不可替代性。
宋慈等人还想再劝,鬼才谋主徐元却已一步踏出,对着李景深深一揖:“陛下圣明!臣愿为陛下草拟奏章,明此战之要害,聚天下之心,为陛下的东征,凝铸最坚实的后盾!”
他这一表态,立刻打破了僵局。
“臣,陈屠,愿为陛下先锋,巡风舰队,枕戈待旦!”
“臣,戚武,定波舰队,愿为陛下侧翼,荡平波涛!”
“臣,公输詹,率墨家子弟,愿以机关战兽,为陛下开路!”
李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环视众人,朗声道:“好!传朕旨意,三日之后,扬帆东渡!”
“臣等,遵旨!”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代表着整个大舜王朝的国家机器,开始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进。
......
三日后。
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辉洒满海面,却无法掩盖那股自港口延伸至海平线的钢铁洪流所带来的视觉震撼。
数以千计的战船,遮天蔽日,旌旗猎猎,如同一座座移动的海上堡垒。
最前方的,是陈屠率领的巡风主战舰队。
这些经历了无数次海战洗礼的巨舰,船身两侧刻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每一道都诉说着昔日的荣耀。
船体龙骨已尽数更换,船舷之上,一门门黑黝黝的巨炮,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在主力舰队的两侧,是公输詹呕心沥血打造的机关战船。
这些船的造型远比传统战舰更加奇诡,有的形如巨龟,船身布满厚重的装甲,船头是一个能够喷吐烈焰的青铜龙头;有的则如同长了翅膀的蜈蚣,船身两侧伸出数十支巨大的钢铁划桨,在蒸汽核心的驱动下,无需风帆亦能高速航行。
它们是科技与墨家机关术结合的完美产物,是大舜工业革命的初步结晶。
而在舰队的中央,一艘最为庞大的旗舰之上,一队队身穿特制锁子甲,手持连发弩与新式火铳的士兵,正肃然而立。
他们便是马淳麾下的神机营,是大舜最精锐的陆战力量。在他们身旁,数十门比寻常火炮大上三圈的“灵能火炮”被牢牢固定在甲板上,炮身之上,竟铭刻着由皇家科学院院士亲手绘制的聚灵符文。
这些火炮发射的,不再是单纯的铁弹,而是包裹着高浓度灵气,能够对邪祟妖物造成毁灭性打击的“灵能开花弹”!
李景身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龙纹劲装,腰悬太祖佩剑,站在旗舰的船头。
他望着那一张张质朴而充满信赖的面孔,感受着一股股精纯的“人道气运”如百川归海般汇入自己的丹田。
那颗紫金色的人皇道果,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愈发璀璨夺目。
“将士们!”
李景的声音,在人皇道果之力的加持下,清晰地传入了舰队中每一名士兵的耳中。
“今日,朕与尔等,将共赴一场前所未有之远征!我们的前方,不是敌国的土地,而是被神明遗弃的禁忌之海!我们的敌人,不是凡俗的军队,而是威胁整个世界存亡的天外之敌!”
“此去,或许有去无回!但朕向你们承诺,只要朕一息尚存,便会永远站在你们的最前方!”
“为了我们身后的父母妻儿,为了我们脚下的万里河山,为了神州的千秋万代——”
他猛地抽出太祖佩剑,剑指东方,发出振聋发聩的怒吼:
“——出征!”
“万胜!万胜!万胜!”
震天的呐喊声中,庞大的舰队缓缓驶离港口,向着那片象征着未知与死亡的深蓝,毅然前行。
......
舰队航行了七日。
越是向东,天色便愈发阴沉,海面也愈发汹涌。
原本晴朗的天空,被厚重如铅的乌云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抑气息。
第八日的清晨,当了望手吹响警示的号角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在舰队的正前方,一道由漆黑雷云和狂暴龙卷组成的、仿佛连接天地的风暴之墙,横亘在海平线上。
一道道比山脉还要粗壮的紫色闪电,在云层中狂舞,撕裂天幕,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无尽的海水被卷上高天,又被狠狠砸下,形成了一片真正的灭世之景。
神弃之海,到了!
“全军听令!机关船在前,结玄武守护阵!所有船只降下主帆,以蒸汽核心维持动力,准备强行突入!”陈屠经验丰富,在第一时间下达了最正确的指令。
然而,即便是最坚固的机关龟船,在接触到那风暴外围的瞬间,也被巨浪抛起了数十丈高,厚重的装甲上被狂风刮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这等天威,非人力所能抗衡!
就在所有人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旗舰之上,李景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丹田内的紫金色人皇道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
“以朕之名,聚万民之愿,敕令——人道华章,天穹守护!”
轰——!
一道璀璨夺目的紫金色神光,自李景天灵盖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这道光芒并未冲散雷云,而是在高天之上,如同一滴落入水面的墨,迅速晕染开来。一个巨大到足以笼罩整个庞大舰队的、半透明的金色天穹,凭空而现!
天穹之上,山川河流、城池百姓的虚影若隐若现,仿佛将整个大舜的国运都凝聚于此。
舰队上空,刹那间风平浪静,与天穹之外那狂暴的灭世雷暴,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陛下……万岁!”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随即,整支舰队爆发出比誓师大会时还要狂热百倍的欢呼!
神迹!这是真正的人皇神迹!
在这道金色天穹的庇护下,庞大的远征舰队,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剑,稳稳地插入了神弃之海那足以撕碎一切的狂暴风暴之中。
穿过风暴之墙,内部的海域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寂。
这里没有风,没有浪,黑色的海水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不起丝毫波澜。天空中依旧是厚重的铅云,却再无雷电,只有一片令人压抑的昏暗。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异变陡生!
“咕噜……咕噜……”
平静的海面,开始冒起无数巨大的气泡。一股古老、苍凉、充满了死亡的气息,从深不见底的海渊之下,缓缓升腾而起。
紧接着,在无数大舜将士惊骇的目光中,一艘……接着一艘……由青铜铸造的古老战船,悄无声息地从黑色的海水中浮了上来!
这些战船的形制,是他们闻所未闻的上古风格,船身布满了碧绿的铜锈与岁月的刻痕,残破的船帆上,依稀可见一个古朴而霸道的“秦”字!
一支由青铜战船组成的鬼影舰队,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神州舰队的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它们悄无声息,船上没有任何活人,只有一股股冰冷刺骨的战意,跨越了千古,遥遥锁定着每一位入侵者。
在鬼影舰队的最中央,那艘最为庞大的帅船之上,光影凝聚。
一个身穿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冠冕,身形巍峨如山岳的帝王虚影,缓缓浮现。
他看不清面容,但那股睥睨天下,独断万古的无上霸气,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景在内,都感到一阵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帝王虚影,缓缓抬起手,握住了一柄同样由光影构成的青铜长剑。
剑锋,遥遥指向旗舰上的李景。
一个威严、宏大,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灵魂中响起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死寂的归墟之海:
“后来者,可有资格……承朕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