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孙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老…老板…贺…贺师长…我…我我就是…就是落下点东西回来拿…我…”
“落下东西?”关文如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是落下了,还是…多拿了点什么?”
“没有!我没有偷东西!”小孙试图让自己冷静,他还心存侥幸,觉得不会被搜身。
贺言之没有耐心陪他耗,语气冰冷,“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我帮你?”
小孙或许不怕关文如,但他怕贺言之,
贺言之是杀过敌人的,一凶起来,身上带着煞笔气,能让人彻底崩溃。
于是,小孙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也不敢嘴硬了,直接脱口而出,“我错了!老板!贺师长!我鬼迷心窍!是…是对面客再来的赵老板!他逼我的!他给我钱…让我偷…偷您的调料…我就弄了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
关文如与贺言之对视一眼,眼神了然。
关文如冷笑出声,“赵有才?果然是他,小孙,你知道偷窃集体财产,尤其还是在这种敏感时期,是什么性质吗?”
贺言之接话,语气严肃,“这不仅仅是偷窃,如果这些调料涉及特殊配方,甚至可以往更严重的方面追究,你考虑过后果吗?”
小孙涕泪横流,差点就跪下,“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了我这次…我这就把东西还给您…我…”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那几个油纸包,抖得几乎拿不住。
关文如没有去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贺言之向前逼近一步,军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小孙心上,“是自己在这里,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还是我现在就叫人,送你去公安局?选一个。”
小孙差点瘫坐在地,嘴唇哆嗦得像秋风中的树叶,“我…我…贺师长…我…”
他完全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关文如适时地叹了口气,“小孙啊,你知不知道你偷的这些东西,可不是普通的酱油醋。
那是我们店里的命根子,是托了极大的人情…花了天价从特殊渠道弄来的秘方调料。
就你刚才偷摸倒走的那么一小撮,论价值,恐怕比你半年的工钱还多。”
她顿了顿,看着小孙瞬间瞪大的眼睛,继续施压,“这要是送到公安局,人赃并获,数额这么大,性质可就是盗窃集体贵重财产了。
往严重了说,判个几年,也不是没可能!如果真这样做了,你知不知道你这辈子…可就毁了。”
“几…几年?!”小孙彻底崩溃了,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和鼻涕一起涌了出来。
他再也站不住,带着哭腔几乎要跪下来,“别!关老板!贺师长!求求你们!别送我去公安局!我错了!我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是被逼的!”
贺言之眉头紧锁,厌恶地避开他想要抓过来的手,冷喝道,“站直了!说清楚!谁逼你的?”
关文如也厉声问道,“把幕后指使你的人说出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小孙此刻哪里还敢隐瞒,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全交代了:
“是…是对面‘客再来’的赵老板!赵有才!是他!他找到我,给了我十块钱…说只要我能从您这儿弄到一点调料样品,就再给我重谢!
他说…他说他就是想知道您家用的是什么秘方…我…我家里困难,一时糊涂就…”
贺言之与关文如对视一眼,眼神交汇间,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果然是对面餐馆的老板!
眼下也算‘人赃并获’,正好趁热打铁。
关文如居高临下地看着抖如筛糠的小孙,“行了!哭有什么用?现在知道怕了?想让我们放过你也可以,但…你得戴罪立功。”
小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立功立功!我立功!关老板您说!要我做什么我都干!”
贺言之接过话头,言简意赅,“带路,现在就去找赵有才当面对质。”
小孙愣住了,“现…现在?”
“就现在!”关文如面无表情,似乎看穿了小孙的侥幸,“怎么,你还想给他报信不成?还是说,你刚才说的话,有假?”
“没假!没假!千真万确!”小孙慌忙摆手,“我…我带你们去!我知道他这会儿肯定还在店里算计这事儿呢!”
贺言之不再多言,一把拎起小孙的胳膊,像提小鸡一样将他稳住,“前面带路,事到如今,别想着耍什么花样了。”
……
“客再来”饭馆后院那间糊满旧报纸的小屋里,赵有才和刘胖子正焦灼地等待着。
桌上摆着一瓶快见底的白酒和一碟花生米,空气里烟雾缭绕。
“这都几点了,小孙那小子怎么还没信儿?不会是失手了吧?”
刘胖子不安地搓着手,额头上又沁出了汗。
赵有才心里也七上八下,但嘴上却强装镇定,呷了一口酒,“慌什么!那小子机灵着呢!肯定是等人都走干净了才下手!再等等!只要东西到手,咱们…”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却带着点犹豫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这动静让赵有才和刘胖子对视一眼,脸上瞬间迸发出兴奋和贪婪的光芒!
“来了!”
赵有才猛地站起来,脸上堆起急切的笑容,几步冲到门边,一边开门一边压低声音说,“你小子可算回来了!东西搞到…”
门吱呀一声打开。
然而,门外站着的,不是点头哈腰的小孙,而是面沉如水的关文如,以及她身旁那位如同山岳般带着迫人压力的军官丈夫贺言之。
小孙则缩着脖子,脸色惨白地躲在后面,根本不敢抬头。
赵有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继而转为死灰般的惨白!
刘胖子更是噌地站起来,带倒了身后的凳子,发出刺耳的响声。
“你…你们…”赵有才下意识地就想把门狠狠摔上!
但贺言之动作更快!
他那只曾指挥过千军万马的手已经猛地按在了门板上,稍一用力,赵有才那点力气如同蚍蜉撼树,门被哐当一声彻底推开!
贺言之一步踏入门内,军靴踏地的声音清晰地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这间狭小油腻的屋子。
赵有才被这股力道推得踉跄后退几步,心脏狂跳,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色厉内荏地尖声叫道,“你…你们是谁?!想干什么?!这是私闯民宅!我…我可以报公安的!”
贺言之闻言,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赵有才,“赵老板,事到如今,就别再演这套贼喊捉贼的戏码了吧?报公安?正好,省了我们的事。”
这时,关文如才不紧不慢地带着浑身发抖的小孙走了进来。
她仿佛没看到赵有才和刘胖子的惊恐状,随意地拉开桌边一把还算干净的椅子,优雅地坐了下去。
然后慢悠悠抬起眼,平静地看着面如死灰的赵有才,开口了。
“赵老板,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也都知道时间宝贵,所以…我没空在这儿看你装傻充愣!能明白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寒酸的屋子,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你生意不好,心里着急,想找点招数起死回生,这…我多少能理解一点。”
赵有才嘴唇动了动,想辩解,却被关文如抬手制止了。
“但是!”关文如的声音陡然转冷,“你不应该,也最愚蠢的,就是把主意打到我餐馆头上!更不该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买通我店里的人,偷我的东西!”
她侧头看了一眼小孙。
小孙立刻像是被针刺了一样,带着哭腔喊道,“赵老板!我都说了!关老板和贺师长都知道了!是你!是你给我十块钱让我偷调料的!”
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赵有才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刘胖子更是直接缩到了墙角,恨不得把自己藏进灶台里。
关文如重新看向赵有才,身体微微前倾,给出了最后的选择,“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我们这就带着你、刘师傅、还有这个小孙,以及他怀里偷出来的‘赃物’,一起去公安局,让公安同志来评评理,盗窃、指使盗窃,尤其是这‘赃物’的价值…你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二…你先自己说说看,这件事,你打算怎么了?想怎么解决?”
贺言之抱着手臂,如同一尊门神般立在门口,彻底堵死了他们的退路。
他那冰冷的目光,明确地告诉赵有才,第一种选择,绝对会让他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
赵有才也忌惮贺言之!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师长!
他明面上是得罪不起的!
所以他彻底崩溃,瘫软在凳子上,“关…关老板…贺师长…我…我混蛋!我不是人!我鬼迷心窍!”
他说着,竟然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但关文如和贺言之都知道这人不是真怕了,只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息事宁人。
赵有才盯着她们,“我…我赔钱!我赔偿您的损失!您说个数!只求您高抬贵手,别…别报公安啊!”
关文如又忍不住冷笑出声,“赔钱?赵老板,你觉得我缺你那点钱吗?我要的是你彻底记住这个教训,并且保证,以后你的手,别再伸到我这边来。”
贺言之在一旁补充,“仅仅保证不够,你需要写下认错书和保证书,签字画押,如若再犯,新账旧账一起算。”
保证书和认罪书?
赵有才再笨也知道这东西可不能写,于是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股混着酒气的蛮劲冲上头,竟梗着脖子嚷起来:
“凭什么?!我…我什么也没做,你们…你们这是欺行霸市!我就不写保证书!有本事你们就去报公安!我就不信没王法了!”
他话音未落,一直像铁塔般立在门口的贺言之动了。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一步跨到赵有才面前,赵有才只觉得眼前一花,领口一紧,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拎了起来,双脚几乎离地!
贺言之那只握惯了枪…布满硬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卡在他的脖颈下方,窒息感和恐惧感瞬间将他淹没。
“呃…你…你放开我!”赵有才胡乱挣扎着,双手想去掰开贺言之的手,却如同蚍蜉撼树。
贺言之面色冷硬,根本不屑与他废话,另一只手顺势扣住他胡乱蹬踹的腿弯,腰部一发力,竟像是扛麻袋一样,轻松地将肥胖的赵有才整个人调转过来,胳膊死死锁住他的动作,拖着他就在门外走!
“想要王法是吧?行啊!”贺言之的声音冰冷地砸在赵有才耳边,“我现在就带你去见王法!”
这完全是军人制服歹徒的利落手法!
赵有才一个市井之徒,哪里经历过这个?
被贺言之身上那股战场上带来的杀伐之气一冲,又感受到那毫不留情的力道,所有的侥幸和耍赖的心思瞬间被击得粉碎!
他真怕贺言之就这么把他拖到公安局,甚至半路上就把他胳膊给卸了!
“啊!放手!贺师长!贺爷爷!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赵有才杀猪般地嚎叫起来,涕泪横流,“我写!我写保证书!我认罪!关老板!求求您说句话!我愿意补偿!怎么都行!您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服了!我真服了!”
贺言之脚步一顿,目光投向关文如,带着询问。
关文如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先放开他吧,看来赵老板是想通了。”
贺言之冷哼一声,像扔破麻袋一样,把浑身瘫软的赵有才丢在了地上。
赵有才瘫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咳嗽、喘气,脸上满是惊恐和后怕,再不敢有半分反抗之意。
关文如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和钢笔,轻轻放在桌上:
“赵老板想通了就好,那就别耽误大家时间可,写吧。
把你如何指使小孙盗窃我店贵重调料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写下来,然后保证从此以后,绝不再以任何形式骚扰、侵害我‘如意家常菜馆’的利益。”
赵有才在刘胖子颤抖的搀扶下爬起来,坐到桌边,拿起笔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在贺言之冰冷目光的注视下,他一个字不敢隐瞒,也不敢耍花样,哆哆嗦嗦地写下了认罪书和保证书,最后签上名,又按上了红手印。
关文如拿起墨迹未干的纸张,仔细看了看,满意地折好收了起来。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赵有才和瑟瑟发抖的刘胖子:
“记住今天的教训,做生意,靠的是真本事和良心,不是这些歪门邪道,好自为之。”
说完,她挽住贺言之的手臂,两人不再看这屋里的狼藉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了失败和算计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