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嘉树的表现越来越好,连同事们都为之动容的是一个加班的夜晚。
有一天快下班时,周若媛无意间提到想吃大学后街的糖炒栗子。
十分钟后,监控就拍到乔嘉树十万火急地跑出公司大门的身影——那家小店离公司足有五公里远。他骑着新买的电动车,风驰电掣地赶到小店,还连着闯了两个红灯。
店家看到他气喘吁吁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忙称栗子给他。而后,他又急匆匆地赶回来。
当他捧着热气腾腾的纸袋出现在办公室时,周若媛注意到他手背上有道新鲜的擦伤,栗子却一颗都没撒。
“你不用这样。”周若媛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腕,拿出医药箱给他消毒,“最近医药箱都快成了你专用的了。”周若媛想用幽默来化解乔嘉树的紧张。
乔嘉树却一脸认真地望着她。当碘伏棉签碰到伤口时,他下意识缩了缩,却还是挤出笑容:“媛媛,我愿意,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真的。”
周若媛不再说话,只是帮他把伤口包好,然后默默地投入他的怀中。
夜色已经悄悄降临,对面高楼的灯光照射在巨大的落地窗上,映出他们依偎的身影。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过了好久。
周若媛忽然发现,这个为她跑遍全城的男人,西装内衬的标签还是平价品牌,袖口也磨出了毛边,他的廉价衬衫不舒服的摩擦着她的脸。于是,她悄悄记下他的尺码,却在网购页面犹豫许久,最终只选了一条素色领带——她知道太贵重的礼物会让他坐立不安。
当她把领带递给他时,她分明看到他那双大眼睛里又有了湿润的成分。
假期的最后一周,雨季来临了。窗外的绵绵细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现在雨势又加大了,雨幕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
周若媛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笔记本电脑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她正皱眉审阅着一份即将提交的项目方案。
突然,门铃响了。
监控屏幕上,乔嘉树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一头黑发被雨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前。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红,呼吸时带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雾。
周若媛立刻放下电脑,快步跑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她伸手去拉他,触到的却是滚烫的皮肤。
乔嘉树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防水文件袋,里面的资料干燥整洁,连边角都没有一丝褶皱。
周若媛这才注意到,他的西装外套已经湿透,肩膀和袖口都在往下滴水,可怀里的文件却被他护得严严实实,没有沾到一滴水。
“你发烧了!”她抬手贴上他的额头,灼热的温度让她心头一颤,“至少38度以上!”
乔嘉树微微闭了闭眼,似乎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轻声说:“没事……我送完文件就走。”
周若媛二话不说,抓起车钥匙就拽着他往外走:“去医院,现在!”
雨水拍打在车窗上,雨刷器来回摆动,却依然赶不走铺天盖地的雨幕。副驾驶上,乔嘉树蜷缩在座椅里,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可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份文件。
“冷……”他无意识地呢喃。
周若媛立刻调高空调温度,趁着红灯时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乔嘉树微微睁开眼,目光涣散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衣角。
“别离开我……”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周若媛心头一软,反手握住他滚烫的手指:“我不离开你。”
窗外的雨下得绵密,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某种无休止的絮语。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潮湿的空气,冷白的灯光将一切都照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冰冷。
乔嘉树躺在病床上,额头上贴着退烧贴,输液管里的药液一滴一滴缓慢地落下。他的眉头即使在昏睡中也微微皱着,嘴唇干裂得有些发白。
周若媛办好手续,轻轻推门进去,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吸收。乔嘉树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睫毛颤了颤,却没有醒来。周若媛在床边坐下,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还是烫的。
“38.5度还跑来送文件,你是不是傻……”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乔嘉树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像是潜意识里捕捉到了她的存在。他的指尖碰到她的衣角,随即无意识地攥紧,力道大得让布料都微微皱起。
“别走……”又是这句话,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周若媛怔了怔,低头看着他烧得泛红的脸。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有些急促,像是被困在某个不安的梦里。她轻轻叹了口气,掰开他的手指,塞回被子里。
可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她听到他呢喃了一句——
“我只有你了……”
周若媛的动作顿住了。
走廊上的灯光从门缝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很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她站在病床边,低头看着乔嘉树,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可那句话却像一根刺,悄无声息地扎进她的心里。
她最终轻轻关上门,走出病房。走廊尽头的窗户映出她的身影,模糊的,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玻璃画。雨痕蜿蜒而下,像极了眼泪的痕迹。
周若媛站在那里很久,直到护士推着药车经过,礼貌地提醒她探视时间快结束了。她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的门。
雨还在下。
而她忽然意识到,乔嘉树的那句话,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发烧的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