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意却没有接话，只是将面前的一份文件推到了陆延舟面前。“陆总，这是目前项目各模块进度表，d模块数据延迟，已对后续集成测试造成直接影响。技术部反馈涉及高级别权限和复杂流程，但无法提供具体审批节点和耗时标准。根据项目风险管理条例，我有必要向您同步此风险点。”
她言简意赅，没有任何情绪化的指控，只陈述事实和依据规则。
陆延舟拿起进度表快速浏览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技术部王工身上：“王工，解释。”
王工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颤：“陆总，是……是赵总之前交代过，涉及核心算法的数据调用要特别谨慎，需要他这边先过目……”
赵宏脸色一变，急忙道：“陆总，我也是为了公司核心技术安全考虑……”
陆延舟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的眼神冰冷，看向赵宏：“赵总，公司的数据安全自有标准流程和权限体系保障，什么时候需要额外增加非标准的人工审核环节？是谁赋予你这个权力？”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在赵宏脸上。
赵宏张了张嘴，一时语塞，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王工，”陆延舟不再看他，转向技术负责人，“按照标准流程，d模块数据报告正常产出需要多久？”
“如……如果权限畅通，最晚今天下午三点前可以完成。”
“那就按标准流程走。”陆延舟一锤定音，“下午三点，我要看到报告放在我桌上。任何非标准流程导致的延迟，责任人自行向董事会解释。”
“是，陆总！”王工如蒙大赦，连忙点头。
陆延舟这才将目光转向林知意，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似乎想从她完美无瑕的职业面具下，窥见一丝昨夜残留的波澜。
但林知意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最深沉的湖面，不起丝毫涟漪。她微微颔首：“谢谢陆总支持。”
疏离，客套，标准的甲乙方回应。
陆延舟眸色微暗，移开视线，看向众人：“继续开会。”
会议接下来的进程顺畅了许多。有陆延舟坐镇，赵宏明显收敛了许多，不再刻意刁难，但偶尔投向南知意的目光，却带着更深的阴鸷。
林知意全程专注高效，推进着各项议程，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桌子下方，她交叠的双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用疼痛维持着清醒和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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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
林知意收拾好电脑和文件，最后一个起身。走到门口时，发现陆延舟并未离开，而是站在走廊的窗边，似乎在看楼下的车水马龙。
她脚步顿了顿，打算目不斜视地直接走过去。
“林总监。”他却叫住了她。
林知意停步，转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询问表情：“陆总，还有什么指示？”
陆延舟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昨晚的事……”他开口，声音比在会议室里低沉了些许。
“昨晚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陆总。”林知意迅速截断他的话，语气疏离，“在您查清事实之前，我们还是专注于项目本身比较好。私人话题，不适合在公司讨论。”
她将界限划得清晰分明。
陆延舟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那层坚硬的、拒绝任何人靠近的冰壳。五年时间，确实将她打磨得更加耀眼，也更加……难以触碰。
他想起昨夜她苍白的脸色，震惊的眼神，以及最后离去时那故作镇定的背影。与眼前这个冷静、锋利、无懈可击的林总监，判若两人。
“你变了很多。”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在昨晚酒吧那种暖昧昏暗的环境下未能说出口，此刻在这空旷明亮的走廊里，却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突兀。
林知意微微一怔。
随即，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些许自嘲，些许了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抬起眼，迎上他复杂的目光，清晰而平静地回应：
“你也是。”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踩着高跟鞋，沿着光洁如镜的走廊地面，稳步离开。背影挺直，步伐坚定，没有一丝犹豫和回顾。
走廊里只剩下陆延舟一人。
窗外阳光炽烈，投入室内，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你也是。”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他心底那片因五年隔阂而沉寂的湖，激起千层浪。
他变了吗？
是的。
他变得更加冷硬，更加习惯于掌控，更加难以信任。五年前那个会在创业小屋揉着她头发、眼神带笑的陆延舟，似乎已经被岁月和那个“不告而别”的误会，封印在了遥远的过去。
而她，林知意，那个曾经眼神明亮、会对着他撒娇、也会为了一个客户订单拼命努力的女孩，如今也变得冷静、锋利、独立，浑身长满了防备的尖刺。
他们都变了。
被时间改变，被误会改变，被各自选择的道路改变。
这变化的代价，沉重得超乎想象。
陆延舟站在原地，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看着这个由他一手参与缔造的商业帝国，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调查必须加快。
无论是五年前的协议，还是如今针对她的暗箭。
他要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
而他和她，在这重重迷雾和已然物是人非的当下，又将走向何方？
走廊尽头，阳光有些刺眼。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