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王宫深处,祭坛之上。
天地间雷云弥漫,电蛇狂舞,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狂风呼啸,暴雨倾盆,仿佛连天地都在为即将发生的惨剧而悲鸣。
祭坛顶部,冰冷的石床上,年仅八岁的武瑶双目紧闭,小脸苍白,仿佛陷入了无边的噩梦。她身旁,太子武煌躺下,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低语着虚伪的安慰。
石床下,无数诡异的源纹如同活物般蠕动、闪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武王立于祭坛之下,双掌虚抬,浩瀚的源气引动着天地之力,准备强行剥离武瑶体内的圣龙气运,灌注给武煌!
“开始吧。”武王声音冷酷,不带一丝情感。
源纹如同无数根尖针刺入武瑶娇小的身躯,剧烈的痛苦让她即使在昏迷中也皱紧了眉头,身体微微抽搐。
一道蕴含着磅礴气运的血线,正从她体内被强行抽出,流向武煌!
“王上,你在做什么?!”
而就在武王专心的控制祭坛的时候,忽然间,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其后方响起。
武王眉头一皱,视线一扫,只见得王后面色苍白的快步而来。
“王后,这里的事与你无关,去休息吧。”武王看了一眼便是收回了目光,淡漠的道。
“住手!放开瑶儿!”王后凄厉的哭喊声响起,她不顾一切地扑向武王,试图阻止这场对自己女儿的掠夺。
“滚开!”武王正全神贯注,被这一打扰也是很不耐烦,震怒之下,体内源气本能地爆发!
“噗!”
毫无修为的王后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震飞,头颅重重撞在祭坛旁的石柱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鲜血瞬间从她额角涌出,染红了苍白的脸颊和石柱。她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在地,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迅速萎靡下去,眼看就要香消玉殒。
“王后!”武王一惊,但祭坛仪式正值关键时刻,他咬了咬牙,狠心别过头,继续催动源纹!
对他而言,成就武煌的圣龙之姿,远比一个无法修炼的王后重要!
也就在王后气息奄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同一时刻——
祭坛之上,异变陡生!
武瑶体内,那一直被圣龙气运压制、属于她自身本源的一股炽热力量,仿佛受到了至亲濒死的刺激,轰然爆发!
她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那双原本纯净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她直接从石床上坐起,体内一股狂暴的炽热源气不受控制地宣泄而出!
“轰!”
距离她最近的武煌首当其冲,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直接震飞,胸口剧痛,一口鲜血喷出,眼中充满了惊骇!
武瑶却根本顾不上他,她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石柱下血泊中、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的母亲!
“母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她喉咙中迸发,带着无尽的恐慌与绝望。
她如同疯了一般,跌跌撞撞地翻下石床,小小的身躯在冰冷的雨水中踉跄前行,朝着母亲的方向扑去。
泪水混合着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到母亲身边去!
然而,就在她的小手即将触碰到母亲那冰凉染血的衣袖的刹那——
异变再生!
“嗡!”
王后身侧的空间,毫无征兆地泛起一阵极其细微、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下一瞬,她瘫软的身躯,连同身下那一小滩刺目的血迹,竟如同被一张无形的巨口吞噬,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武瑶扑了一个空,小小的手掌按在冰冷、湿滑、只余淡淡腥气的石板上。
她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她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看着被雨水迅速冲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血色痕迹。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母后……呢?
刚刚还在这里……流着血……气息微弱……
怎么……没了?
是幻觉吗?是因为太痛苦,产生的幻觉吗?
不!那冰冷的石柱,那淡淡的血腥气,都清晰地告诉她,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那母后……去哪了?!尸骨……无存?!
一股比刚才被剥离气运、比看到母亲撞柱时更加冰冷、更加深邃、更加彻底的绝望和恐惧,如同万丈寒冰,瞬间将她小小的灵魂冻结、碾碎!
“啊————————!!!”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泣血般的凄厉尖叫,猛地从武瑶口中爆发出来!
这声音尖锐得刺破了雨幕,压过了雷鸣,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悲怆与疯狂!
她娇小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散架。金色的火焰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冲天而起,将周围的雨水瞬间蒸发!
在她身后,那火焰扭曲、凝聚,隐隐化作一只仰天哀鸣、浴火而生的凤凰虚影!
凤凰泣血,其鸣也哀!
“是谁?!是谁夺走了我母后?!还我母后!!”武瑶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眸子扫视着四周,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与疯狂!
她体内的力量彻底暴走,炽热的源气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将祭坛上的碎石都震得飞起!
武王此刻也彻底惊呆了。王后的凭空消失,武瑶的突然爆发和那恐怖的力量,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和理解!
他试图用神府境的神念扫描四周,却一无所获!那股空间波动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出手之人对空间的掌控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武瑶!冷静!”武王强作镇定,试图安抚。
“闭嘴!”武瑶猛地转头看向武王,眼神中的恨意如同实质,“是你!是你害了母后!你们都是凶手!”
她此刻已将所有的悲痛和愤怒,都倾泻在了武王和武煌身上!
她如同失去了理智的幼兽,尖叫着冲向武王,燃烧着金焰的小拳头毫无章法地轰出,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毁灭力量!
武王又惊又怒,连忙抵挡。他虽然修为远高于武瑶,但武瑶此刻力量暴走,加上那诡异的凤凰火焰,竟一时让他有些手忙脚乱。
整个祭坛,陷入了一片混乱。暴雨倾盆,雷声轰鸣,夹杂着武瑶撕心裂肺的哭喊、尖叫和疯狂的攻击声。
……
与此同时,王宫数里外,那处废弃的破庙之中。
空间微微波动,王后染血的身躯凭空出现,轻轻落在铺着干草的角落。
她气息奄奄,头颅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生机如同风中残烛。
墨鳞的身影悄然浮现,他蹲下身,伸出小手,轻轻按在王后的额头上。
掌心之中,灰白色的轮回仙光缓缓亮起,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生生不息之力!
这蕴含着轮回本源的生命能量,温和而坚定地涌入王后破碎的识海和重创的肉身,护住她最后一丝心脉,稳定着致命的伤势。
虽然无法立刻让她痊愈,但保住性命,断绝生机流逝,已是无虞。王后的呼吸虽然微弱,却逐渐平稳下来。
紫妍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小手握得紧紧的。直到感受到王后那稳定下来的微弱气息,她才松了一口气,小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但随即又被远处隐隐传来的、武瑶那凄厉到极点的哭喊声弄得眼圈发红。
“墨鳞……武瑶小妹妹她……她肯定以为她母亲死了……她该多伤心啊……”紫妍的声音带着哭腔。
墨鳞收回手,脸色有些苍白。动用轮回仙体的本源之力救人,对他现在的状态消耗不小。他听着那穿透雨幕的绝望哭喊,沉默了片刻,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唯有如此,才能让她彻底斩断羁绊,浴火重生。”他的声音低沉,“这份痛,是她必须承受的劫。”
他并指如剑,在空中虚划,一道细微的空间涟漪荡开。一道凝聚了他灵魂之力、冰冷而直接的传音,无视距离,精准地送入了正处于崩溃和疯狂边缘的武瑶意识深处:
“想见你母亲,明日此时,城外乱石林,独自来。若告知他人,或带尾巴,此生休想再见她。”
传音简短、冷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却也在武瑶无尽的黑暗中,投下了一线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希望之光。
破庙中,墨鳞收回手指,对紫妍道:“我们走,先离开这里。明日,再去会会那位……‘新生’的凤凰。”
他的目光,仿佛已穿透雨夜和宫墙,看到了那个在极致绝望中被逼入绝境、从而点燃了自身一切潜能的小女孩。
而王宫祭坛上,正在疯狂攻击武王的武瑶,动作猛地一滞!
那冰冷的传音,如同惊雷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母后……没死?在别人手上?明日……乱石林?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暂时停止了攻击,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雨水冲刷。眼中的疯狂和恨意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警惕、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微弱的希冀。
那个声音……是谁?是敌是友?是新的陷阱吗?
可……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是母后唯一生还的机会呢?
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小小的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无论如何,她必须去!这是唯一的线索!
她抬起头,看向惊疑不定的武王,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眸子里,不再有疯狂的恨意,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一丝深藏的、孤注一掷的期盼。
暴雨依旧滂沱,冲刷着祭坛上的血迹,也冲刷着武瑶心中的滔天巨浪。
这一夜,她失去了所有,却也在一片废墟中,抓住了一根不知是救命稻草还是致命毒药的……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