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轻轻敲打着屋檐。
孙澎斜靠在廊下的木椅上,目光投向灰蒙蒙的天穹,胸中郁结难舒。
穿越这种事,放在现代都市青年身上,本该是桩美事。
可眼下的处境,却与孙澎憧憬的完美开局相去甚远。
不远处的人群聚集在厢房外,神情各异。
有人眉头紧锁,有人暗自垂泪,更有人目光闪烁。
谁能想到,昔日威震江东的小霸王孙策,此刻竟在这间陋室里命悬一线。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当年孙坚临终时,想必也是这般光景。
可惜那时孙澎尚幼,唯有长兄孙策得见最后一面。
如今,连孙策也要离去了。
按照既定的历史轨迹,接下来就该上演那耳熟能详的经典桥段。
但有冷雨打在脸上,孙澎咬紧牙关。
他打游戏十年,上单能刚,中单能秀,打野能carry,Ad能输出。
就是——绝不给人当配角!
做好心理准备穿越了,结果分配给我的任务是辅佐孙权?
脑子清醒吗?
实际上孙澎来到这个世界才不到两小时,刚刚消化完原身的记忆。
就算他现在想行动,也得等待合适机会。
鲁莽行事就像无视野进草丛,纯属赌命行为。
对面房间除了吴夫人外,未经召唤谁也不准进入。
连孙权都乖乖守在外边,眼中藏着隐忧。
孙澎记忆里关于孙策临终的画面,全是电视剧桥段。
《三国演义》中孙策去世时,根本没有他孙澎的戏份。
想到这更憋屈了。
抬头看见一位美妇人牵着五岁孩童站在檐下,眼睛哭得通红。
记忆立刻识别出这是孙策正妻陈氏和其子孙绍。
等等,这时候不该是大乔出场吗?
演义坑人。
不多时,孙策房里走出位妇人,正是孙坚发妻吴氏——后来的吴国太。
吴氏轻拍陈氏肩头,低语几句。
随后陈氏便抱着孩子进屋见孙策最后一面。
孙澎站在原地,如同置身事外的看客,周遭一切都像隔了层毛玻璃。
雨势渐急。
陈氏抱着孩子出来时,面容凄楚。
她或许从没想过,丈夫竟真没把基业传给亲子。
对这个妇人来说,天下大事太过遥远,怀中的孩子才是全部。
但周围人都在劝说以大局为重,说稚子担不起重任。
看到这孙澎心头烦躁,见陈氏呆立雨中,便拎着伞走过去默默撑开。
陈氏并未察觉异常,周围的文武官员皆凝视着屋内景象,唯独吴氏注意到这一幕,心中涌起一丝温暖。
不自觉的举动,往往最能显露一个人的本性。
孙澎自幼痴迷武艺,心中最敬仰的便是其父孙坚。
即便是面对兄长孙策,他也始终将其视为超越的对象。
吴氏深知这一点,因此不免暗自忧虑。
只要孙策在世,孙澎就有奋进的标杆。若孙策不在了,他是否还能保持这般刻苦习武的劲头?
心中百转千回,吴氏转身重回孙策房中。
片刻之后,她又走了出来。
叔弼,过来,伯符要见你。
见我?
还愣着做甚?仲谋,你来撑伞。
吴氏朝一旁神色凝重的孙权招手。孙权接过孙澎手中的伞,望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却高出半头的弟弟,开口道:去吧,嫂嫂这里有我。
只是孙澎注意到,他接伞时手指在微微颤抖。
转身推门而入。
刚踏进一只脚,孙澎忽然感到某种奇异之物在脑海中骤然浮现!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伴随着信息洪流,这个神秘存在直抵孙澎意识深处。
当第二只脚也迈进房间时,他已与这份觉醒的力量完美契合,宛如与生俱来。
意识深处,一块沧桑斑驳的石碑静静悬浮。
碑上仅有简简单单三个字:
预演碑!
剩余时间:2小时。
孙澎心念微动,启动预演功能,时间立刻开始流逝:
1:59:59
1:59:58
...
来到孙策榻前,这位曾经威震江东的小霸王此刻面颊中箭,箭矢从鼻梁掠过眼角插入,所幸力道不足未伤及颅脑。
即便这样,孙策的右眼也完全失明了,裹着厚厚的纱布,仅剩的左眼仍在渗血,伤口溃烂流脓,显然时日无多。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夏侯惇那样硬扛伤害,孙策没这份运气。
屋里除了卧榻休养的孙策,还有个神情警惕的年轻人守在旁边——正是祖安,孙坚麾下四大将中最早战死的祖茂之子,如今担任孙策的贴身护卫。
论身手,祖安虽不算差,但也称不上顶尖。孙权是念及祖茂旧情,才特意安排他保护孙策。而孙策向来狂傲,觉得保镖弱些也无妨。
无妨?
Adc敢不带视野闯野区,六神装也救不回这波作死。
望着兄长惨白的脸色,孙澎忽然想起儿时场景:每次孙策随父出征前,兄弟俩总要在院里用木枪比划几招。结束时,孙策总会拍拍他的肩说:再加把劲,将来就能替我分忧了。而孙澎总会梗着脖子反驳:我现在就行!二哥都打不过我!
或许是残留记忆作祟,孙澎瞬间红了眼眶。
叔弼...孙策气若游丝地唤道。
孙澎箭步上前半跪在榻边,凑近听他说话。
孙策凝视弟弟青春洋溢的脸庞,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那般意气风发,满腔热血。
叔弼。
兄长,我在。
孙策突然攥住他的手。独眼圆睁,血汗交织的额角暴起青筋,手掌却稳如磐石,不像孙权先前那般发抖。
顶尖武者,死也不能手颤。
这正是当年孙策亲口告诫孙澎的铁律。
没时间了。我问你答,别废话,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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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当年随父亲征讨董卓时,天下局势未定,诸侯互相攻伐,无人能独善其身。”
“如今形势已然不同。当年讨董的十几路诸侯,如今仅存数家,其中又以袁绍、曹操势力最强。”
“世人只盯着袁曹之争,却不知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我能迅速整合江东,便能在袁曹胜负未分时介入战局,争夺天下霸权。”
“这两年我所有的谋划、所有的行动,都是在与袁绍、曹操争夺时间!”
“为此,我不惜以铁血手段 ** 江东不臣之人。温和手段固然能得更多好处,但时不我待!我不愿困守江东,眼睁睁看着袁曹逐鹿中原,更不愿孙家两代基业被人蚕食殆尽。”
“所以我只能求快,你可明白?”
孙澎心中震动,未曾想兄长竟有如此深谋远虑!
历史也证实了孙策的预见。
当孙权耗费四年平定江东时,曹操已攻占袁绍大半领地;当孙权花八年凝聚人心时,曹操已挥师南下。
若孙策未死,由他坐镇江东,或许历史真会改。写。
若孙权能更快收服江东势力,即便赶不上官渡之战,也能有所作为——毕竟曹操吞并袁绍地盘也用了七年之久。
望着孙策灼灼目光,孙澎郑重颔首:“我明白。”
孙策平复气息,又道:“父亲为咱们取的表字,本就寄予厚望。”
“符掌兵,谋掌权,你与四弟的‘叔弼’‘季佐’,便是辅佐之意。”
“哈,父亲早为咱们铺好了路,只是世事难料,有人应验,有人偏离。”
譬如你名中的字,本寓意才思敏捷、学贯古今,你却终日沉迷武艺,荒废诗书。
为兄且问你,他日我若不在,可愿尽心辅佐仲谋?
孙策目光如炬凝视着孙澎,等待答案。
孙澎早存了试探之心,当即脱口而出:不愿!
见兄长不语,他搬来矮凳挨着坐下:自家兄弟不说虚话,我这性子连你都未曾服气,何况二哥?
但世事难违。若兄长认定二哥堪当大任,纵使万般不愿,我也会竭力相助——这与本心无关。
孙策欣慰颔首:叔弼果真懂事了。
不料孙澎突然反问:兄长觉得二哥比我强,莫非是嫌我愚钝?
这话惊得祖安嘴角抽搐,连忙绷紧面容。
习武耗我精力,却不代表驽钝。这些年兄弟聚少离多,兄长印象还停留在从前。
二哥自幼爱向母亲搬弄是非,非丈夫所为。为免来日受制于人,我须得让兄长重新认识现在的我。
时间紧迫,我简而言之:
当下江东基业已定,欲取荆交二州却力有未逮。正如兄长所言,我们正在与曹操袁绍争分夺秒。
(
当前局势已然明朗:军事扩张暂告段落,迅速稳固江东统治将成为我们首要任务。
如何有效掌控江东?单纯武力震慑远远不够,关键在于妥善处理本地豪族的利益关系。
不妨以水军为例。我们可抽调精锐战船组建护航舰队,为江东商船提供保护。
如此既能保障世家贸易安全,又能通过收取费用充实军饷,实现互利共赢。
长远来看,若持续提供这种保护,当外部势力威胁孙氏统治时,依赖我们护航的商贾豪族必将全力支持——无论是物资补给还是兵员补充,都将确保我军持续作战能力。
实现这一策略的核心,在于维持孙家水军不可战胜的威名。
至于水军统帅人选?周公瑾的才能毋庸置疑,兄长应当再清楚不过。
孙策陷入沉思,考量着方案的可行性。孙澎静候良久,终闻兄长开口:此议甚妥。唤仲谋进来。
步出房间便见神色惶急的孙权。
嫂嫂与绍儿何在?
母亲安排在对厢房休息。
进去吧,兄长召见。
明白。
孙权推门而入。临时居所空间局促,加之室内寂静,交谈声清晰可闻。
孙澎现身时,众人目光已悄然改变。往昔只视其为孙策翻版的群臣,如今态度显着转变。事实上,张昭、程普等重臣在继承人选上,原本就更倾向与主君神似的孙澎。
然最终决策权属孙策所有。当权柄交予孙权时,众臣唯有服从——毕竟这位次子展现的才能确实不同凡响。
孙权的谋略或许不及孙策那般勇冠三军所向披靡,却以运筹帷幄、后发制人见长。
此时此刻的孙二公子,在众人心中的写照唯有二字——持重!
这般稳重的二公子,当真令人心安。
相较之下,孙澎虽骁勇善战,但已有孙策这等前车之鉴,众人难免忧心若选立孙澎,难保他不会步兄长后尘。
在这刀光剑影的江东,持重之姿尤为难得。
可谁能料到,多年后这位二公子亲临战阵时,那份早已荡然无存。
若他当真持重如初,又何来后世那句脍炙人口的调侃——
生子当如孙仲谋,合肥十万送人头?
这份稳重,不过是刻意经营的人设罢了。
自幼与孙权相伴的孙澎最是清楚,这位兄长的骨子里分明是个孤注一掷的赌徒。
要么隐忍不发,出手便是惊天豪赌——胜则风光无限,败则万劫不复。
赤壁、夷陵的辉煌是赌赢的盛宴,逍遥津被张辽 ** 则是赌输的狼狈。
待孙权退出内室,孙澎并未立即关闭预演倒计时。他要确认自己的谋划是否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