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起身解手的祖安迎着海风站在甲板上,忽然瞥见远处海面跃出一簇火光。新建的灯塔顶端,值守者正用铜镜将炉火折射成光柱,如利剑般刺破漆黑海面。有了这指路明灯,夜航再不是生死 ** 了。
由于资源有限,即便在余姚地区,灯塔也只能每隔十里建造一座。至于交州这样的偏远地带,鲁肃计划仅在番禺、高凉和港岛等关键位置兴建灯塔,其余地区暂不考虑。
这些灯塔光芒四射,穿透夜色,为海上航行者指明方向。
如今孙澎已正式接任交州牧一职。原本鲁肃只计划控制番禺城,但随着权力交接完成,南海郡下辖的诸多县城纷纷向番禺的盛宪表示归顺。
由于归顺的城镇增多,盛宪不得不在原有基础上再招募两千新兵,暂时交由祖安训练。待训练结束后,这些士兵将配合扬州派遣的基层官员前往各地任职,确保地方稳定。
祖安的压力骤然增加,但他的干劲却更足了。昔日跟随孙策时还需通过征战夺取地盘,如今跟随孙澎,未动一兵一卒便接管整个交州,反倒因为人手不足而难以彻底掌控这片新领地。
孙澎原以为黄祖会趁权力交接之际从荆州南下,在交州攫取利益。然而黄祖毫无动作,作为荆州牧,他今年既未整顿军备,也未操练兵马,反而全力推动荆州农业复苏。
这位昔日的主战派突然转为种田流,让孙澎颇感意外。若非意外获得交州牧之位,孙澎本计划今年再度对黄祖用兵。如今接手交州,尽管有意控制资源投入,但对主动归附的县令和太守,孙澎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某种程度上,曹操借交州牧之位牵制孙澎的策略确实部分奏效。但相比曹操埋下的隐患,孙澎给曹操制造的麻烦显然更具 ** 力。在孙权的影响下,曹操在白马一带的处境日益艰难。
纵观孙澎麾下文臣武将,阵容堪称豪华。
孙澎张口就能列举几十位后世耳熟能详的文臣武将。若是在玩三国志游戏,以他麾下的豪华阵容,横扫天下几乎毫无难度。但当他真正穿越而来,亲身体验主公之位时,才猛然意识到人才的匮乏。
新建的泉州郡急需组建行政班底,孙澎既想辅助张津,又需对其形成制衡。可盘点可用之人,尽皆身负要职。这终究不是游戏,无法将所有人才集中于一处,其余领地全权委托。
孙澎的疆域规模适中,仅靠青史留名的几十号人物远不足以支撑。去年此时,他曾天真企图将政权渗透至乡村。实践却证明这纯属妄想——皇权不下乡非因不愿,实乃代价过高。前工业时代的农业社会,基层治理成本远超统治者承受范围。
细数行政层级:州辖郡,郡辖县,县管乡。封建时代的财政根本无力供养如此庞大的基层官吏体系。这非关人力,纯粹受制于生产力的局限。尝试数月后,孙澎终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构想,开始客观审视时代局限。
正值汉末的特殊时期,其优劣泾渭分明:门阀世家初成数百年,尚未畸变成明清般的庞然大物;改良后的儒家虽已为皇权服务,但相较后世仍存风骨。然弊端同样显着:生产技术落后,交通基建原始,民众文盲率高,难以接受复杂理念。
审时度势之下,孙澎选择与世家大族建立互利关系,而非逆势强求变革。
勇者虽逆流而上令人敬佩,但孙澎只是普通人,能轻松统一天下,何必自找麻烦。
四月底,扬州第一批商船抵达琅琊港。负责港口事务的糜竺、糜芳兄弟站在岸边,望着海上的 ** ,激动不已。
琅琊港的交易方式与交州不同。扬州商船停泊在近海不靠岸,由小船往返运送货物至码头。随后商船停靠在琅琊东南的斋堂岛(后世着名景点)。
首日营业,扬州货物经小船转运至码头,再分发给城内商户。顷刻间,琅琊集市人声鼎沸。
新鲜红糖!扬州特产,不甜不收钱!
顶尖瓷器!传世珍品,过时不候!
新到蜀锦!比原产地更精美价更优!
优质帆布!原料直销,机不可失!
伏完漫步集市,喧嚣景象让他压抑多时的心情稍得舒缓。刺杀曹操虽免死罪,仍被革职,只得返回琅琊暂避锋芒。所幸女儿皇后之位稳固,他日仍有东山再起之机。
行至王家货栈,见是王朗家族产业。掌柜认出这位国丈爷,连忙迎入内厅奉茶。伙计们将新到瓷器逐一呈上。
这些瓷器作价几何?伏完随口问道。伏家作为当地豪族,向来不问价格。
伏完平日饮食多用玉器或琉璃器皿,几乎不用陶器。这次瓷器的细腻触感却令他耳目一新。
尤其上面烧制的纹饰,显得格外精致。
店中伙计认出这位是国丈,赶忙殷勤道:国丈爷看中哪件?小的这就派人送到府上。
伏完摆手笑道:你只消告诉我价钱便是。
伙计如实报上价格,伏完闻言暗自吃惊。没料到瓷器竟比普通玉器还要昂贵?
这不是明抢么!
待他走出雅间,却发现大厅里原先陈列的货物都不见了。他拉住一个伙计询问,对方赔笑道:国丈爷要的物件都已打包妥当,稍后便差人送去。方才摆的货早被抢购一空,掌柜已派人去码头补货了。
伏完信步走在街上,半晌来到自家开设的伏氏客栈暂歇。这客栈是他私产,在琅琊县中,伏家掌控着近三成的酒楼客栈买卖。
掌柜见东家莅临,连忙上前听候吩咐。
伏完择了处僻静座位,望着满堂宾客问道:今日客满?
掌柜笑得合不拢嘴:何止客满!上房已预定到月底,连后院柴房都有人争着要住。多亏老爷高见,早早在城里置下八处产业。如今港口开埠,咱们琅琊的生意定然蒸蒸日上。
伏完闻言却暗自懊悔:方才路过时,瞧见王家的铺面少说也有十余间。早知如此,当初真该多投些本钱!
(琅琊港盛大开业,不仅吸引了徐州商贾,连河北、陇中乃至三辅之地的商人也纷纷慕名而至。
这般红火景象令本地世家瞠目结舌——琅琊县千百年来,何曾有过如此人声鼎沸的盛况?
赋闲在家的伏完近日常在城中闲逛,目睹海运为这座城带来的翻天覆地之变,心中感慨万千。
这 ** 又踱至码头观船。扬州船队虽不靠岸,但立于栈桥远眺,仍可见一排尖头海船如利剑般悬于海天交界处。
小舟穿梭其间,停泊于巨舶之侧,宛如雏鸟依偎母禽羽翼之下。
坊间传言到琅琊不观海船,如入宝山空手归。这座新筑的港口恰似鎏金名帖,引得四方来客流连忘返。
伏完漫步码头,但见满载货物的马车川流不息。扬州商船不仅卸货,亦收购獐麂裘革、风干炙肉、北地山参等特产返航。
行至半途,忽遇一队巡防甲士。为首将领见伏完,当即执礼问候。
糜将军安好。
来人正是督管港务安保的糜芳。自首支扬州船队抵港,其职责便愈发繁重。兄长糜竺总揽调度,糜芳专司防务,兄弟各司其职,将这新兴港城治理得井井有条。
糜芳颇有自知之明:论武艺不及关张之勇,谈统兵更非所长。昔年随刘备征战,关云长与翼德尚且嫌兵力捉襟见肘,遑论分兵与他统领?
至多不过留守城池时,拨些新募未训的士卒交由他看管。
阴差阳错间,这段履历反倒成就了他。何处易生骚乱,哪里常藏隐患,几时需增派岗哨,新丁何时易出纰漏——这些独到心得,皆化作他安防布控的底气。
想来倒要谢过玄德公昔年征战从不带他上阵,竟无意间栽培出个简配版的守城之将。
糜芳无心与伏完多言,领着一队刚操练不足两月的新兵匆匆赶往下一处巡视点。琅琊港码头的人潮超出了糜家兄弟预计,这些天他俩夜以继日地修订着安保方案。
孙澎的意外之举给了他们宝贵契机。如今糜家兄弟恨不能以码头为家,唯恐港区有半分差池。
昔日押注刘备已令他们倾家荡产,这座琅琊港,便是最后的翻身之局。
码头 ** 矗立着八角形碉楼——此乃孙澎亲绘的海防设计,经扬州匠人半年改良,先在余姚验证过守备效能。
糜竺将此作居所兼办公之地。立于三楼露台,整片港区一览无余。碉楼外围设有矮墙,危急时可屯兵两百余人据守。
刚送走清河崔氏的大商贾,糜竺正倚在软榻上小憩。这崔氏雄踞冀州清河国,连袁绍都对其网开一面,其势力根深蒂固至令人咋舌。
崔氏商队纵横曹操辖境如入无人之境,更曾赴广陵自贸区与扬州交易。广陵太守陈登尚要派兵护送,可见顶级世族的威势。
侍从忽报中山甄氏来访。
来者何人?
甄尧。
糜竺顿时睡意全消。昔日东海糜氏与中山甄氏交好时,这位甄家三公子曾亲赴东海与他论交。
两人相见便热络相拥。
子仲兄,别来无恙!甄尧笑声爽朗。
糜竺示意甄尧落座沙发:家底全都赔空了,你今天是专程跑来笑话我的?
甄尧抿了口茶水:瞧你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哪来的苦水可倒?要不咱俩换换,你肯不肯?
糜竺放声大笑:这话说的,你光瞧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揍。
甄尧意味深长:能吃着肉,挨揍我也认了,唉!
糜竺挑眉:甄兄这是叹的哪门子气?
甄尧抬眼看向糜竺:这事儿我琢磨来琢磨去,还得劳烦子仲兄伸个手。
糜竺面露诧异:帮什么忙?丑话说前头,要是想多拿货就免谈。方才清河崔氏的人我都给拒了,今年扬州产量就这么多,各家商户都得顾着,这是孙澎主公定的规矩,你多担待。
甄尧连忙摆手:子仲兄想岔了,不是买卖上的事。
不是买卖?糜竺眼神微动:私事?
甄尧点头:咱们甄家在江东人生地不熟,今日既遇上子仲兄,想着咱们也有些交情,这才冒昧开口。
糜竺沉吟道:你先说说看。咱们相识多年,能帮的自然不含糊,实在帮不上你也别见怪。
甄尧喜上眉梢:有子仲兄这句话就够了,成不成我都记着这份情。
糜竺给自己续了杯茶:看你为难的模样,这事儿不简单吧?
甄尧压低声音:听闻吴郡太守朱治有位公子,名叫朱然?
糜竺点头:朱太守膝下二位公子,你说的是小的那个。
甄尧继续道:听说这位二公子还未娶亲?
糜竺突然警觉:你要保媒?
甄尧搓着手笑:是替舍妹说亲。
糜竺皱眉:你家幺妹不是早已出阁了?甄家五朵金花,甄宓最小,如今已是袁熙之妻。
甄尧挠挠后脑勺:姜儿的夫君前年过世了,守孝期满,夫家许她归家再嫁。
糜竺双眼圆睁:“你那小妹都快三旬了?”
甄尧:“实岁不过二十有八。”
糜竺:“可知朱家二郎年方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