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眼前一亮:文和有何良策?
贾诩迟疑片刻,压低声音道:刘表新丧,不如将荆州牧之位授予黄祖?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此计着实狠辣——若黄祖受封荆州牧,孙澎攻伐之举便成了州牧相攻,形同谋逆。届时朝廷便可名正言顺褫夺其扬州牧之职。况且黄祖雄踞江夏,本就势大,更不惧蔡、蒯两家,反倒令襄阳各族忌惮。
想到孙澎即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曹操不禁露出笑意。这招既堵死了孙澎出兵的理由,又为朝廷争取了主动,当真是一石二鸟。
此计甚妙。公达、奉孝,速与孤详加斟酌,明日呈上具体方略。曹操当即拍板。
孙澎军临蕲春,江东群英汇。
夜幕低垂时,公达与奉孝相顾无言。文和独坐案前,闲斟茶盏自得其乐,徒留二人暗自长叹。
吴县发兵日,秋末霜重时。孙伯符挥师西进,旌旗蔽空。自吴郡经丹阳,过庐江要地,终抵蕲春城外。太史子义亲率部曲二十里相迎,城头字大旗猎猎作响。
郡守府内,周公瑾甲胄未卸,陈子烈按剑立于沙盘前。太史享侍立父侧,目光灼灼打量着这位年轻的江东之主。此番行军虽声势浩大,然军中虚实犹未可知。
许昌城丞相府中,探马日夜兼程。今日报程德谋现于吴县郊野,明日言韩义公现身驿道,后日又传黄公覆练兵震泽。万余人马虚实难辨,莫非孙讨逆当真要亲擂战鼓?
及至蕲春会师,江夏震动。周瑜水师自洞庭来会,太史慈镇守精兵尽出。两军相合,部众逾两万之数。昔破刘景升不过万众,今以倍余之师压境,黄祖如何能当?
许昌急遣天使,八百里加急携诏往江夏。荆州牧印绶虽好,然曹孟德岂是施恩不望报之人?若黄祖识相,自当以江夏为质;若其冥顽,不妨待孙氏兵锋教他懂事。
冬月兵事录
建安七年冬,操持棋局突生变故。江左兵锋抵蕲春月余却按兵不动,彼时黄祖已接许昌诏令,正冠佩印于夏口城中。
北境战报频传,本初溃于官渡,冀州诸县叛旗四起。曹司空府中幕僚皆言:孙家幼虎若敢北伐,正可效武安君旧事。然江淮大营炊烟袅袅,唯见兵卒操练之声。
荒唐!许都尚书台传来砚台碎裂之声,万人大军难道是来观鱼?侍中贾梁道呈上江夏密报时,那卷竹简已被捏出裂纹。谁曾想黄祖接印之速,竟比江东战鼓更快三分。
蕲春县衙内,炭盆剥啄作响。周公瑾抚掌而叹:曹孟德此计,可称绝唱。太史子义啜着姜茶轻笑:黄汉升这回,倒是梦里捡了金印。周幼平突然拍案:诸君且看——这不正是主公常说的赔了官印又折粮
案头檄文墨迹未干,四境斥候往来如梭。江风卷着冬雾掠过城头,隐约露出字大纛下整肃的戈矛。
诸葛亮安静地立于孙澎身后,并未出声。尽管孙澎对他的建议极为看重,此次出兵方略也由诸葛亮全程参与谋划,但他在孙澎帐下资历尚浅,与在场诸位重臣还不算熟稔。
此次出征江夏的完整部署,是由鲁肃、周瑜、诸葛亮、诸葛瑾四位顶尖谋士共同制定的。单看这支豪华的智囊阵容,敌军便已先输一筹。更不必说尚未出场的徐庶、吕蒙、陆逊等人,以及暂未归顺的凤雏庞统——孙澎麾下的谋士集团,终将成为三国时代当之无愧的第一智囊团。
此番仅发兵万人佯攻江夏,实有两重深意:
其一,刘表病逝后,荆州局势渐趋明朗。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对荆州牧继任者本就有绝对话语权。孙澎的智囊们研判认为:与其坐等曹操掌控刘琦与蔡瑁,不如主动出击迫使曹操应对。
只要孙澎兵锋指向江夏,曹操便将陷入进退维谷之境。若按原计划将荆州交予刘琦,以刘表旧部与黄祖的恩怨,黄祖恐难获得荆州全力驰援。这倒非刘琦、蔡瑁不识大体,而是江夏黄氏与襄阳蔡氏两大世族积怨已久,纵使双方勉力合作,也难免龃龉不断。
郭嘉等人预判:若孙澎进逼江夏,黄祖求援时,刘琦必会提出苛刻条件。而黄祖若不能即刻获得全力支援,恐怕等不到荆州援军抵达——毕竟孙澎向来以速战速决着称,曹操担忧黄祖根本支撑不到援军到来之日。
一旦江夏易主,孙澎便可顺势取回长沙。正如他此前所言:长沙太守本当属孙坚所有,刘表未经商议便任命韩玄,实属僭越。当然,作为荆州牧的刘表本有任免之权,但如今孙澎兵锋所指,强者自可执棋落子——所谓讨还长沙,不过师出有名罢了。
桂阳似有归附孙澎之势,若曹操不能及时遏制孙澎夺取长沙,恐将面临其横扫荆襄的危局。届时纵使曹操褫夺孙澎扬州牧之职,对坐拥荆扬二州的孙澎而言,不过断发之损——划江而治的格局已然成型。
昔日袁本初便如此行事,天子驻跸许昌又如何?自封大将军,擎着勤王旗帜便敢与曹孟德争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术,仅对势弱诸侯有效,面对雄踞一方的大诸侯,其威慑便如雪融冰消。
故此,孙澎幕僚推演得出:曹操欲阻其进兵江夏,唯有一策可施——敕封黄祖为荆州牧。如此,孙黄之争便升格为州牧间的疆域之战。
果然,当孙澎率万余精兵直扑江夏时,曹操便落入了这精心设计的棋局。但江夏不过虚招,真正杀招实藏于洞庭——周瑜、周泰齐聚,锋芒所指已不言自明。
这万余名太湖水寨暗中操练的士卒,本拟来年调往洞庭,恰逢刘表病逝引发的变局,遂提前启用以震慑曹操。待黄祖晋位荆州牧的讯息传来,这支奇兵当即转道洞庭,与周瑜所部展开新式战船的联合作训。
未来半载,孙澎将以洞庭为根基,周瑜为统帅,周泰为臂助,打造一支专事劫掠人口的之师。蛰伏经年的洞庭水军,终要露出它真正的獠牙。
在孙澎的授意下,太史慈率部从蕲春撤回吴县,准备执行新的作战计划。
周瑜接管了蕲春防务,将驻军调往洞庭。这一部署暗藏玄机——若黄祖趁虚进攻蕲春,正合孙澎心意。
主动送上门来的战机岂能错过?届时即便顶着荆州牧的头衔,黄祖也难逃一败,曹操再难偏袒。
眼见蕲春守军分批撤离,曹操与黄祖一时愕然。
黄祖疑惑不解:这荆州牧的位置来得如此轻易?
曹操大感意外:孙澎为何突然收兵?
刘琦更是茫然:大好形势怎会急转直下?
突然想起孙澎的使团迟迟未归,刘琦急忙派人寻访张承,却得知使者早在两日前悄然离去。
数日后,曹操收到密报:张承现身江夏,与黄祖秘密会晤。
据内线透露,双方已达成某项协议,具体内容仍在查证。
汝南战报接踵而至——关羽在新阳县大破曹仁的八门金锁阵,三千精兵击溃敌军。
曹操扶额长叹:头痛欲裂!
当日详述孙澎谋略的密函中赫然写着:
我们皆中其计。
原来张承使团早已分批撤离。此前其刻意营造赖着不走的假象,使刘琦放松警惕。刘琦还暗自得意,以为对方终将服软求见。
未料想使者金蝉脱壳,竟与黄祖暗通款曲。
时间倒推,恰是黄祖接掌荆州牧的当口!
这事能说与孙澎无关?
鬼才信!
刘琦只觉落入圈套。
蔡瑁后知后觉遭了算计。
蒯氏兄弟同样嗅到阴谋气息。
刘表亡故时的大好局势,怎就急转直下?
如今黄祖执掌荆州,该以何种姿态应对?
昔年刘表与黄祖交恶,根源不在二人,实为襄阳世家与江夏世家的利益之争。
若非江夏黄家根基深厚,早如长沙苏家、华容贝家般被蚕食殆尽。
说白了,黄祖与蔡家、蒯家本就是死对头!
而今黄祖登上荆州牧之位,远比当年刘表更棘手!
世家大族本就根基深厚,再得朝廷名分加持——
襄阳已难压制黄祖崛起。
但反过来,黄祖一时也难掌控襄阳。
眼下荆州外患严峻(特指孙澎),黄祖只得固守江夏,借外交手腕拉拢荆襄各郡,效仿远交近攻之策徐徐掌权。当年刘表耗时七年才做到这点。
正待刘琦焦灼之际,蒯越又接获棘手密报:
张承使团的副使张玄现身桂阳,入住樊氏别院!
孙澎究竟意欲何为?
慢着,张承能悄无声息潜出襄阳抵达江夏已属离奇,这张玄竟也能瞒天过海现身桂阳?
蒯越猛然惊觉:襄阳有内应!
有人在暗中为孙澎使团铺路!
何人如此大胆?
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容忽自蒯越脑海浮现——
庞士元,是你在幕后操纵?
荆州权力更迭,蒯越失去官方倚仗后,再不敢轻易招惹庞氏。
此刻的荆州局势扑朔 ** ,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观察,伺机而动。
张玄赴任桂阳后便杳无音信。这片土地沦为权力真空地带——赵范离世后,刘表始终未指派新太守;待刘表病故,刘琦又无暇顾及此地,只得由郡丞来武暂摄政务。
来武出身新野来氏,这个家族在汉末颇有声望:来艳、来敏皆官至司空,后者如今效力益州刘璋。来敏的姐夫是前太尉黄琬,新野来氏与江夏黄氏亦存在联姻。
这个原本不起眼的来武,随着黄祖突然掌权,其身份骤然变得敏感起来。
不对劲......蒯越越想越心惊,拽着兄长蒯良直奔蔡府。
此时蔡瑁正与族弟蔡中、蔡和部署军务。刚抵襄阳的魏延被破格提拔,已就任别部司马。见蔡瑁调度从容,蒯氏兄弟稍感心安。
德珪果然沉稳,乱局中方显将才!蒯越快步上前:黄祖三日未遣使联络,此事蹊跷。
蔡瑁眉头紧锁:异度勿忧。当年我们掌控不了江夏,如今他黄祖也休想染指襄阳。倒是孙澎......
此子比他父兄更难捉摸。蒯良叹息。
蔡瑁抱臂沉吟:孙澎陈兵蕲春必有所图。万人大军岂会只为威慑?可惜我们尚不知其真正意图。
张承现身江夏的时机太巧。蒯越冷笑,与其说双方达成协议,不如说是黄祖被狠狠敲了一笔。
蒯良忧心忡忡道:如今孙澎撤军,黄祖接任荆州牧已成事实,我等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蔡瑁摇了摇头:当务之急是稳固现有地盘。至于其他......且见机行事罢。
蒯氏兄弟相对无言,眼下确实别无良策。
许都司空府内,众谋士环绕在曹操身侧,厅堂内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向来性情火爆的曹操此刻竟未发怒,只是面色阴沉得可怕。
文和,此事非你之过,不必自责。曹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对贾诩宽慰道。
战战兢兢的贾诩闻言,顿觉肩头重担卸去大半。虽然此计经军师团共同决议,但最初献策之人确实是他。如今被孙澎将计就计,这位素以智谋着称的老臣生平首次感到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不仅自投罗网,还为此沾沾自喜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