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紧急常委会的会议室大门缓缓打开,与会的常委们鱼贯而出。没有人交谈,甚至没有人有眼神的交汇。每个人的脸上都如同戴上了一副沉重的面具,掩盖着其下翻江倒海的震惊、恐惧、庆幸或是不安。脚步或沉重、或急促,却都一致地朝着不同的方向快速散去,仿佛这走廊里弥漫着无形的瘟疫,多停留一秒都会沾染上致命的麻烦。
高长河被暂停一切职务,接受审查!
这个消息,如同在h省政坛的核心层引爆了一颗无声的核弹。其冲击波并非以声音的形式传播,而是通过骤然死寂的空气、骤然切断的通讯、以及无数双骤然收缩又强作镇定的瞳孔,以光速席卷了整个权力金字塔的顶端,并随之以无法遏制的势头,向着下方的每一层结构疯狂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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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接到“非正式”通知的,是省政府秘书长。他刚刚送走参会回来的省长,回到办公室,加密手机就响了起来。听完电话那头言简意赅的几句话,他拿着话筒的手瞬间冰凉,脸色煞白,足足愣了十几秒,才机械地放下电话,整个人虚脱般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真的…动手了…” 他立刻意识到,省政府的天,塌了一半!接下来的清洗、站队、权力重构…将是一场腥风血雨!他颤抖着手,抓起内部电话,用尽可能平静却依旧带着颤音的语气下达指令:“通知下去,即刻起,所有原定需要高…高长河同志批示的文件,全部暂缓,一律报请省长或常务会议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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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公安厅指挥中心,厅长刚刚从省委开完会回来,脸色铁青,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了门。他拿起保密电话,接通了仍在“7号基地”坐镇指挥的赵猛,只说了两句话:“上面动了。风暴升级。你那边,务必确保绝对控制,不能出任何乱子!” 放下电话,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公安系统内部,与高长河、张天贵等人有牵连的,绝不止一两个,必须立刻内部清洗,刮骨疗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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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教育厅,正在召开党组会议的王伯君原下属们,会议中途被匆匆进来的办公室主任打断,低声在厅长耳边急语了几句。厅长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会议桌上,滚落在地。他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挥了挥手,用干涩的声音宣布:“会议…暂停。”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从厅长那失魂落魄的表情中,读出了大祸临头的信号。王伯君的案子,果然烧上来了!而且烧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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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无数个加密电话、内部短信、心腹密谈,在省直机关、各地市核心领导层之间以各种隐秘的方式疯狂传递着。内容高度一致,措辞隐晦,却核心明确:
“老板病了,很重,暂时不会回来了。”
“台风登陆中心,各自加固门窗,清理院子。”
“一号方案启动,断线,静默。”
每一个接收到信息的人,无论身处何位,第一反应都是无比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紧随其后的便是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
常务副省长!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封疆大吏,h省权力核心的第四号人物!竟然说动就动了?!还是以最严厉的“暂停一切职务”的方式!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中央的决心之大,远超所有人的想象!意味着工作组手里掌握的东西,足以一击毙命!意味着高长河苦心经营多年的庞大势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更意味着,没有人是安全的!高长河倒了,他下面的人呢?和他有过交易的人呢?站错队的人呢?
巨大的恐慌开始如同病毒般蔓延。
一些与高长河关系密切的厅局领导,开始如热锅上的蚂蚁,疯狂地打电话求证、打探消息、或是紧急约见所谓的“靠山”,却发现电话要么无法接通,要么对方语气冰冷、避而不谈。往日里门庭若市的办公室和私人会所,瞬间变得门可罗雀。
一些曾经通过高长河这条线跑项目、拿批文的企业老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紧急下令财务部门自查所有与“相关企业”的账目往来,试图销毁证据,切割关系。
那些曾在高长河提拔下上位的干部,则面如死灰,陷入巨大的惶恐之中,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秋后算账。
整个h省的官场,仿佛被瞬间扔进了冰窖,又像是被架在火山口上烤,冰火两重天,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
然而,震动远不止于官场。
消息虽然被严格封锁,但“高副省长长期病休”的官方口径,根本不足以平息外界汹涌的猜测。嗅觉灵敏的媒体记者、尤其是早已深度介入此案的苏晴及其背后的力量,通过各种渠道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息。
互联网上,一些匿名的论坛和社交媒体开始出现极其隐晦的爆料帖:
“h省重磅!某核心常委疑似出事!”
“高考舞弊案背后的大鱼,终于浮出水面?”
“听说昨天省委大院气氛诡异,有重要人物被带走了?”
这些帖子很快被删除,但删除的速度反而印证了猜测的真实性。各种小道消息和猜测如同野火般蔓延,引发了舆论的又一次狂欢和更深入的追问。
社会层面,普通民众虽然无法得知核心内幕,但也能从各种紧张的气氛和语焉不详的报道中,感受到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降临。茶余饭后,街头巷尾,人们都在窃窃私语,猜测着这场席卷全省的反腐风暴最终会刮倒多少大树,又能否真正还社会一个公平正义。
h省,这个经济大省、人口大省,仿佛一夜之间,被推到了全国舆论的风口浪尖。其带来的政治地震和社会影响,开始显现出巨大的、深远的破坏力和…重建的可能。
…
在这场席卷全省的剧烈震动中,“7号基地”仿佛成为了风暴眼中唯一平静,却也是最危险的核心。
李副组长站在指挥中心巨大的全省电子地图前,屏幕上代表各地市、各单位的灯光明灭闪烁,仿佛能直观地感受到外部那场因高长河倒台而引发的巨大混乱和恐慌。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更加凝重。
“首长,各条线上的反应都很剧烈。”陈局长递过来一份初步汇总的报告,“不少人在试图打探消息,切割关系,甚至可能销毁证据。压力很大。”
“压力大就对了。”李副组长声音沉稳,“这说明打中了七寸。乱了,才会露出破绽。通知各小组,收紧网口,盯死所有与高长河、王伯君、张天贵关系密切的重点人物和关联企业!注意他们的一切异常动向!这个时候,谁跳得最厉害,谁就可能问题最大!”
“是!”
“高长河那边怎么样?”李副组长问。
“情绪极度不稳定,时而后悔痛哭要求坦白,时而恐惧崩溃一言不发。正在断断续续写材料,但进展缓慢,核心问题仍在回避。”特派员回答道。
“给他压力,但也要给他一点‘希望’。”李副组长眼神锐利,“让他知道,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了,他的靠山没了。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让他明白,只有吐出真正有价值的、关于‘上面’的东西,他才有可能换来那一点点区别对待。”
“明白!”
…
就在指挥中心紧张部署,利用高长河倒台造成的混乱局面深挖线索时。
那名负责技术分析的下属再次匆匆走来,脸上带着一丝新的、极其困惑的表情。
“首长,还有一个…很奇怪的情况。”他递上一份刚打印出来的通讯分析报告。
“说。”李副组长接过报告。
“我们按照您的指示,加强了对所有与高长河关系密切人员的通讯监控。发现…发现在高长河被宣布暂停职务后的这短短一小时内,绝大部分相关人员的通讯量激增,符合恐慌状态下的反应。但是…”技术员顿了顿,语气变得疑惑,“…有极少数几个我们重点标记的、与高长河利益捆绑极深的核心人物,其通讯状态…反而…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诡异的静默?”陈局长皱起眉头。
“是的。他们的手机、座机、乃至其家属的常用号码,全部处于正常状态,但没有任何主动呼出,也没有接听任何非必要电话,仿佛…仿佛提前收到了某种统一的指令,进入了某种…‘蛰伏’状态。”技术员指着报告上的几个名字,“而且,这几个人的位置信息显示,他们都在各自办公室或家中,没有试图外逃的迹象。”
这太反常了!核心党羽在首脑倒台后,不应该是最恐慌、最急于串供、最可能狗急跳墙的吗?如此整齐划一的静默和冷静,反而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诡异!
李副组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
这不像是在害怕…这更像是在…执行某种预设的应急预案?
难道高长河背后的人,早就预料到或有能力应对这种级别的打击?甚至…高长河的倒台,本身就在他们的某种算计之内?弃车保帅?
一个更深的、更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浮上心头。
…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可怕的猜想。
指挥中心的加密传真机,突然再次响了起来,吐出了一份新的文件。
机要秘书拿起文件,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大变,快步送到李副组长面前。
“首长!北京急电!是…是‘钟声’同志直接签发的!”
李副组长立刻接过文件,快速浏览。
文件内容很短,只有两行指令:
“一、即刻起,对h省政协主席刘长峰同志及其身边工作人员,启动秘密初核程序。注意方式方法,绝对保密。”
“二、工作组重心,向境外资金异常流动方向倾斜。重点核查‘瑞丰信托’与‘晨曦资本’流向‘南岛商贸’资金之最终受益人,及其与刘长峰同志海外关系之潜在关联。”
“刘长峰?!”
李副组长、陈局长和特派员三人看到这个名字,瞳孔同时骤然收缩!
虽然之前有“秘书J”声纹异常的线索指向了刘长峰的秘书,但直接对一位在职的正省级、且已退居二线的政协主席启动“秘密初核”,这仍然是石破天惊的超级风暴!
而且,指令明确要求核查其海外关系!
这意味着,北京的判断已经跃升到了新的层级!高长河,很可能真的只是一枚分量足够的…弃子!
真正的风暴眼,或许才刚刚开始显现!
李副组长深吸一口凉气,压下心中的巨大波澜,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和凝重。
他看向屏幕上那几个陷入“诡异静默”的重点监控对象名单,又看了看北京急电上的那个名字。
一个清晰的、可怕的逻辑链,在他脑海中形成。
那些静默…或许不是在害怕高长河倒台…
他们害怕的…或许是…风暴刮向更高处时…可能带来的…更加毁灭性的牵连!
“立刻执行‘钟声’同志指令!”李副组长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调整部署,优先级变更!目标:刘长峰及其关联境外资金链!”
风暴并未因高长河的倒台而平息,反而以一种更加凶猛、更加诡异的姿态,向着更深处、更高处,咆哮而去!
h省的天空,雷电并未远去,更大的乌云,正在更高的天际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