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第一笔饱含松节油的熟褐色线条,如同探险家坚定的足迹般落在画布上时,艾雅琳感觉整个画室、乃至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她与眼前这片逐渐被唤醒的“白色雪原”。《骨·相》的创作,正式进入了激动人心的“实体建造”阶段。
(内心暗语:好了,仪式完成!现在,我和这片画布是命运共同体了,要么一起成就杰作,要么一起面对‘惨不忍睹’!压力有点大,但更多的是兴奋!)
她全神贯注,手中的炭笔(现在是沾了色的画笔)如同她思维的延伸。她先是用稀释的颜料,快速而概括地勾勒出脑海中那棵老槐树的主要枝干走向和画面的大结构。线条不求精细,只求捕捉那股蓬勃向上的、充满张力的生命动势。
(内心暗语:骨架要先搭起来!姿态要准,气势要对!这几根主枝的走向,要像书法里的飞白,有力量,有速度感!)
起稿阶段完成后,她退后几步,眯起眼睛审视。画面的大框架已经建立,那些褐色的线条在白色画布上,如同大地的血脉,清晰而有力。
(内心暗语:嗯,基本构图稳住了,疏密关系也还可以。接下来,是时候给这些‘骨骼’赋予‘血肉’和‘皮肤’了。)
她开始调配用于塑造枝干体积和质感的颜色。她没有使用单一的黑色,而是在调色板上,将象牙黑、熟褐、深赭石以及极其微量的群青进行复杂的混合。她用刮刀而不是画笔来调和,这样能更好地控制颜色的颗粒感和混合度,避免调“死”。
(内心暗语:要调出那种经年风雨侵蚀后,树皮深沉中透出丰富底色的感觉。黑色是基调,但赭石带来暖意和岁月感,那一点点群青,则要模拟出冬季空气的冷冽反光。对,就是这个灰黑中透着复杂底色的调子!)
她换上了一支弹性较好的榛形笔,蘸取浓稠的、不加太多调色油的混合色,开始塑造枝干的体量。笔触顺着树木生长的纹理走向,时而用侧锋横扫出粗糙的质感,时而用笔尖勾勒出树皮的裂缝与节疤。她特别注意光影的处理,假设光源来自左上方,那么右侧和背光面就使用更冷、更深的混合色,甚至加入一点普蓝;受光面则加入一点点土黄或赭石提亮,让枝干呈现出圆润的立体感。
(内心暗语:笔触要肯定,要‘跟结构走’。这里是一个鼓起的老树瘤,笔触就要浑厚堆积;那里是一条深深的裂痕,笔触就要干脆利落,留下清晰的边缘。对,感觉出来了!这树枝开始有重量感,有沧桑感了!)
她完全沉浸在塑造的过程中,时而凑近,用细笔刻画一个微小的树皮细节;时而后退,观察整体的明暗关系是否协调。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浑然不觉。画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画笔与画布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她偶尔调整姿势时衣料的窸窣声。
(内心暗语:最难的是表现那种‘枯’而不‘死’的感觉。枝干是干的,没有树叶,但内在的生命力要通过线条的韧性和色彩的微妙变化传达出来。这根小枝的末端,虽然细,但要画出一种挣扎着向上的力量……对,就是这样!)
当主要的枝干体积和质感塑造得七七八八时,时间已近中午。她感觉手臂和眼睛都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异常亢奋。画布上,那棵老槐树的“骨骼”已然挺立,充满了沉默的力量。
(内心暗语:主体部分完成度70%!效果比预想的还好!这些枝干看起来真的像是从画面里长出来的,有呼吸,有记忆!)
她决定暂时停笔,让眼睛和手臂都休息一下,也让画面上这些厚厚的颜料有一个干燥收缩的过程。她洗净画笔,看着画架上那幅初具峥嵘的《骨·相》,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
(内心暗语:好了,中场休息!让颜料和我的大脑都‘喘口气’。下午再来处理背景和最后整体的调整。)
她走出画室,来到客厅。阳光正好,她为自己准备了一份简单的午餐——用剩下的鸡汤煮了一碗馄饨,清汤上飘着翠绿的葱花和紫菜,暖胃又舒心。她一边吃,目光还忍不住时不时瞟向画室的门,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幅未完成的作品。
(内心暗语:心里还惦记着呢……就像谈一场热烈的恋爱,分开一会儿都忍不住想念。这大概就是创作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吧。)
饭后,她强迫自己躺在沙发上休息了半小时,闭目养神,但脑海里依然在反复推敲背景的色彩和画面最后需要强化的细节。
(内心暗语:背景用那种极浅的灰粉调暖白,应该能行。一定要薄涂,保持透明感,不能抢了主体的风头。右下角那几根交错的细枝,光影关系还可以再强调一下……)
休息结束,她迫不及待地重返画室。下午的工作重点首先是背景。她按照构思,用大量的钛白,混合了一丁点土黄和更少的一点点浅灰红,调出一种非常浅淡、近乎白色但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暖意的颜色。她用大号的宽刷,蘸取被大量松节油稀释的浅色,以轻柔的笔触,快速地将背景区域铺满。
(内心暗语:要快,要匀,要透气!不能让背景色淤积,要像冬天的薄雾,或者晴朗日子里的天光,只是轻轻地笼罩着,衬托着。)
浅淡温暖的背景一上,效果立竿见影!原本显得有些“重”和“紧”的深色枝干,瞬间被衬托得更加突出、更加精神,仿佛从一片朦胧的光晕中清晰地浮现出来。画面的空间感也被拉开了,给人一种开阔而宁静的视觉感受。
(内心暗语:完美!就是这个感觉!背景像是给主体打上了一层柔光,既拉开了空间,又烘托了氛围。温柔与力量,形成了美妙的对话!)
最后,她开始了最精细的调整阶段。她用最细的笔,调和出更亮或更暗的微小色差,强化某些关键部位的光影效果,让枝干的转折更加清晰有力;又或者在某些地方用干涩的笔触轻轻扫过,制造出树皮表面粗糙的肌理感。她不断地后退、观察、上前调整,像一位谨慎的雕塑家,进行着最后的打磨。
(内心暗语:这里加一点高光,那里压一下反光……细节是魔鬼,也是天使!最后这几笔,往往能决定一幅画的‘精气神’!)
当最后一笔调整完成,她放下画笔,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后退几步,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幅已然完整的《骨·相》。
深褐近黑的枝干,以其充满生命律动的线条和扎实的质感,占据着画面的中心,沉默而有力地诉说着寒冬中的坚守与力量。浅淡温柔的背景则如冬日暖阳,温柔地包裹着这一切,营造出一种静谧而充满希望的氛围。力量与温柔,粗粝与细腻,在这里达到了奇妙的平衡。
(内心暗语:完成了……《骨·相》。它不仅仅是一幅画,更像是我用色彩和线条,与一棵老树、与整个冬天进行的一场深刻对话的结晶。感觉……太好了!)
虽然身体因为长时间的专注站立而有些疲惫,但内心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却如同温暖的潮水,将她完全淹没。她知道,这幅画还需要时间干燥,最终可能还会上一层光油,但此刻,它作为一件完整的艺术作品,已经诞生了。
(内心暗语:好了,又一位‘冬日家族’的成员诞生了!辛苦啦,我的《骨·相》!现在,该让创作者本人,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了!)
她带着满身的颜料气息和满心的创作喜悦,微笑着走出了画室,准备去享受一个轻松愉悦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