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妈呀,这几天可真是忙死我了!感觉自己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这天我刚踏进司农院,就看见裴昭那家伙站在院子里,笑得跟朵花似的。
他举止那叫一个大气,神色温和得不得了,看上去活像个憨厚的商人,一点锋芒都没有。可我心里门儿清,眼前这位司农寺少卿裴昭,表面越是平和,内里就越是危险——那副笑容底下,藏着一把最锋利的刀呢!
我走近时,他立刻收起笑意,压低声音说:都办妥了,宫里的旨意一到,庆贺的炮仗我立马就点。这帮老东西,也该看看谁才是司农院真正的主人!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把炮仗收起来。现在才是最难的时候,高兴得太早,只会死得更快。裴昭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愣了片刻,随即重重点头:我明白。
唉,这些人怎么就不懂呢?我这心里啊,七上八下的,思绪早就飘回了七天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朝会。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呢!
——事情要从咸阳宫承明殿,七天前说起。
那天庾元度被处决刚满七天,百官肃立,殿中气氛凝重得跟铁块似的,连呼吸声都仿佛被风雪冻住了。我手捧一卷厚厚的竹简,跪在丹墀之下,将《金穗密账全录》呈到御前。
我的天啊,那里面不仅有庾元度贪墨集团三年间吞噬国库的每一笔血账,更附着我熬了无数个通宵写就的《九仓改制七策》。为了这个,我眼睛都快熬瞎了!
始皇帝端坐在王座上,目光沉静得像深渊一样,逐条审阅着。我的心跳得跟打鼓似的,手心都在冒汗。
其一,废仓储抽成旧规,仓官按品级改发俸禄津贴,断其贪腐之根。
其二,设度支司统管全国粮政,不入三公九卿之列,直属陛下。
其三,推行明册双轨制,正副账册分离,由不同书记官掌管,互审互监。
当他看到第七条,将红薯、土豆等高产作物产量纳入赋税折算标准,鼓励天下百姓广为种植,他修长的手指在竹简上轻轻敲击了一下,殿内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过了好久好久,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穿透殿堂昏暗,直直落在我身上,带着君临天下的威压,一字一句地问:
若依此策,五年之后,国库存粮可增几倍?
我挺直脊背,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
回陛下,不止倍增。若推行顺利,可达原有存粮之四倍以上。
四倍!
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我都能听见有人在小声嘀咕:这女人疯了吧?
这意味着,大秦的铁骑将再无粮草之忧,北击匈奴、南征百越的根基将稳如泰山!想到这里,我激动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始皇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光芒,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我:
你,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我早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都在反复琢磨该怎么回答。
我俯下身,以额触地,一字一句,声音传遍整个大殿:
臣,姜见月,愿领度支司!岁终直奏粮政,不经宰相!
满殿哗然!我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剑一样射过来,震惊、鄙夷、难以置信交织成一张大网,把我罩得严严实实的。
一个女人,一个毫无根基的女人,竟敢在朝堂之上,公然向权倾朝野的丞相李斯夺权!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不是疯了!
李斯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脸,眉心瞬间拧成了川字,正要出列驳斥,始皇帝却抬手轻挥,动作细微,却令万籁俱寂。
皇帝的目光如鹰隼,仿佛要将我的灵魂从躯壳里揪出来审视:
你是第一个敢跳过丞相,直接向朕要权的女人。
我坦然抬头,直视天威,不卑不亢:
因为粮政不是政务,是国之命脉。一粒米从田间到粮仓,再到边军的口中,若要等三公九卿层层审议、上报、批复,前线的战士早已饿死,逃难的百姓早已化为枯骨。臣不要权,臣只要一个能立刻对陛下说话,让政令即刻通达九州的机会!
我的声音在空旷大殿中回荡,殿外风雪呼啸,烛火摇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漫长。我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跪在那里,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脑袋搬家。
不知过了多久,始皇帝缓缓靠回王座,吐出两个字:
准。自今日起,度支司立,姜霓为掌令,位同九卿。岁终可直奏,百官不得阻。
我的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居然真的在朝堂上要到了这个官职!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我的预料没有错——最难的时候,在我走出咸阳宫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这感觉,比在实验室面对最严苛的导师答辩还要紧张一百倍!
度支司成立次日,三名地方颇有声望的仓副联名上书,洋洋洒洒数千言,核心只一句:新制过于繁琐,仓吏学之不及,恐耽误春耕大事,请陛下暂缓推行。
这是第一波反扑,用这顶大帽子压下来,看似为民请命,实则试探底线。我看着那份奏疏,冷笑一声,对身旁文婤道:去,把这三个人名下的田产、宅邸、奴仆记录全都调出来。
半个时辰后,卷宗放在案头。我只扫一眼,便抓住命门——三位仓副,两年内在辖地合计购置两千余亩良田,而其俸禄连二百亩都难支撑,资金来源,不言而喻。
啧啧,这些人也太贪了吧!我看着那些数字,气得直跺脚。
我没有回复奏疏,而是将田产记录抄作三份:一份送御史台备案,一份快马送往其上官手中,最后一份,直接送至三人府邸。
同时,以度支司掌令之名,下达首令:
全国九十七仓,凡三日内不能完成明册双轨制登记者,一律暂停春耕粮种发放。
这一招釜底抽薪,精准狠辣。断了粮种,便是断了辖区内百姓生路,这口锅,他们背不起。
三日之内,哀嚎遍野的仓吏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将九十七官仓尽数接入新账册系统。那三位上书者,连夜奔赴咸阳,跪于度支司衙署门外,磕头请罪。
最令我意外的,是李斯。整肃九仓第五日,他竟派人送来一份连夜拟定的《度支律草案》,详列权责、监督、奖惩,条理之密,甚至远超我所思。
随草案而来的,还有一句口信:
姜卿所虑甚远,老夫……惭愧。
我明白,这位权相是在表态——他不会成为绊脚石。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一个粮仓充盈的大秦,对这位雄主意味着什么。
一个月后,第一批经度支司核定调配的春种粮,准时拨付各地。我亲赴咸阳东市,发放点长队延绵半里,百姓脸上重现久违希冀。每人凭户籍领取红薯优种加免息贷粮组合包。
人群中,我看到了桑娘。她不再是那个跪街求告的妇人,而是作为城东织记坊代表,挺直腰杆,手持小本,监督流程。
她见我,激动地跑过来,紧握我的手,眼圈泛红:
娘娘,我家那几亩薄田,去年按您说的方法种薯,收了足足三千斤!今年,我想跟乡亲们合伙,多种五十亩!
我笑着拍她的手,心里暖洋洋的。转身望向城楼,那里已挂上一面巨大红色榜文——《本月粮政公报》。隶书清晰,列明各郡县储量、调配数、途耗率,人人可见,人人可读。
末尾一行大字赫然醒目:
百姓可视,官吏可查,天地共鉴。
那夜,始皇帝召我入甘泉宫。殿中无人,唯他与我。他立于一幅刚绘成的《天下粮道图》前,巨幅地图铺满墙壁,朱砂红线标注出我规划的十二条主要粮运干道。
他指向长城沿线:有了四倍存粮,蒙恬三十万大军可安心扩军,彻底逐匈奴王庭出漠北。又望向西域,目光灼热,接下来,你曾答应朕的丝路屯田计划,也该启动了吧?
我躬身应是。他忽然转身走近,声音低沉:
你不怕吗?李斯退让,朝臣缄默,但你挡了多少人的财路?暗地里想让你死的人,恐怕能从咸阳排到函谷关。
我望着地图上如血脉般纵横的红线——那是大秦命脉,也是我以命搏来的战场。轻声道:怕。但我更怕史书重演,怕这大好河山因饥荒分崩离析,重燃六国烽烟。陛下,我们现在所做的,不只是为国库省下几袋米——我们是在重新定义,什么叫做江山社稷
他久久不语,终是伸手,轻轻覆在我执笔的手背上:
好。这把算尺,就交给你量了。
窗外,第一缕春光破云而入,驱散长夜寒意。这道光,仿佛也照进我心里,滚烫而坚定。
我未作停留,自甘泉宫直返度支司衙署。案牍如山,烛火未熄。文婤与几名女官通宵未眠,见我归来,立即呈上墨迹未干的汇总册:
掌令,这是按新制清核的第一版《春种粮拨册》,九十七仓数据皆在此。
我点头接过,指尖划过竹简,心里美滋滋的。翻开第一页,咸阳仓,正常;雍州仓,正常。目光逐行下移,直到触及一个熟悉又刺眼的名字时,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我的天!这不是......